忽然，懂了

「忽然，懂了」（遠流出版）是楊照、

馬家輝、胡洪俠的著作，部份精彩內容

如下：

選舉 楊照

會開放1996年的第一次民選，主要是

因為當時的政治局勢很清楚，李登輝

佔盡了一切優勢，一定可以在選舉中勝

出，開放民選對李登輝沒有什麼敗選的

風險，反而能給他新的權力基礎。

那是一場腳本寫好了一大半的選舉，

結局已經知道，剩下還沒寫的部分，只

有：誰來陪李登輝選？

許信良最早決定要陪李登輝選，決定

寫「新興民族」來作為選舉的基礎。

透過許信良的外甥，我的好友蔡詩萍的

介紹，我加入了「新興民族」的寫作團

隊。接著就順理成章地做了競選辦公室

的一份子。

那是馬不停蹄的全台奔波。直到最後一

晚，接受原本就預知的失敗。

「這美好的一仗，我已打過」，沒辦法，

腦袋裡能有的，還是這麼一句通俗的自

我鼓勵。

普通話 楊照

一塊方形木板，上端打了一個小圓洞，

以便讓一條紅線穿過去。木板上寫著

「愛用國語」4個字。老師解釋，誰說

了方言（閩南語），就必須戴上牌子。

然後老師找了一位同學問：「你早上怎

麼來上學的？」那個同學沒多思考，習

慣地用閩南語回答：「走路來啊。」老

師臉上露出狡獪的笑，說：「你說方

言，上台來領牌子，戴著不准拿下

來。今天一天大家看到他就要提醒他

『愛用國語』。」

原來如此。下課時，大家紛紛跑到戴牌

子的同學面前，戲謔地跟他說：「愛用

國語」甚至還有一位同學用閩南語說：

「愛用國語」。掛牌的同學大叫：「你

說方言！」可是沒辦法，老師規定他必

須戴到放學才能拿下來。

往後幾天，大家戰戰兢兢，小心不要脫

口說出方言被老師聽到，不過一旦有人

被抓到說方言，戴上了牌子，大家就放

鬆心情，大講特講閩南語。老師注意到

這個現象，將規定改了，以後戴上牌子

的人可以監督別人，如果聽到有人說方

言，就將牌子換給他戴。改規定，班上

的現象也就隨而改變，那個先戴上牌

子的人，像是變成捉迷藏遊戲裡當鬼的，

他走到哪裡，大家就迅速走避，不願跟

他講話。

鄧麗君 楊照

我一直不喜歡鄧麗君。少年的我，充滿

叛逆抗議的想法中，怎麼可能喜歡經常

去勞軍，被視為「軍中偶像」的女歌手？

我承認，鄧麗君的歌聲有一種讓人無法

抗拒的親切，即使在音樂品味上彆扭如

我者，也無法討厭她。雖然我不會刻意

尋搜她的歌，然而不時遭遇了，往往也

就自然地聽下去，甚至無意識地脫口跟

著唱兩句：「人生難得幾回醉，不歡更

何待？」或「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

樂」。

一直到1995年，才42歲的鄧麗君猝逝，

知道原來她比我想像的年輕得多，只比

我大10歲。知道原來她長期受著氣喘

的折磨，到了擴張劑中的類固醇硬化了

他的氣管的地步，我嚇了一跳。知道

她多年一直苦於被國民黨政府半威脅半

挾持地扮演「愛國歌手」的角色，我嚇

了一大跳。

我發現我對鄧麗君知道得那麼少，而我

不知道的，都是她生命中的悲傷、無奈、

哀涼。我派給她的歡樂膚淺性格，原來

是不公平的。於是我重新找了鄧麗君

的音樂來聽。

禁書 楊照

我成長於一個馬克思「資本論」是大毒

草，絕對不准碰、不能碰的社會。比我

年長的一代，像陳映真他們，還能偷偷

組讀書會，偷偷讀「共產主義宣言」，

我晚了20年，也就意味著國民黨的

「警總」多了20年的時間可以把市面

上找得到的所有跟馬克思有關的、跟

「資本論」、跟共產主義有關的書都收

掉。

我知道馬克思，知道「資本論」，但我

的知識主要是從「三民主義」課本裡面

來的，告訴我馬克思與共產主義多麼荒

謬。但我連作夢都不敢想有一天真的能

夠讀到這些「荒謬」思想的原文。

大學二年級時，我到台大法學院修高階

日文課，順便就去逛法學院的圖書館。

逛到了書庫的地下室。那裏都是1945年

日本人離開後，30多年來沒有人去處理

的書。我先找到日共大左派河上肇的

「自敘傳」。過了一陣子，我又找到

日譯「資本論」。「資本論」我不只想

看，還想收藏。那就只有一種方法，借

助圖書館裡的影印機。那一陣子，我幾

乎每天都去法學院圖書館，鬼鬼祟祟地

徘徊在影印機附近，看沒有人用時，

就去印個幾張。一天一天印，印好的紙

張帶回家小心收藏在衣櫥裡，早上出門

時抽出幾張，收在書包裡，等公車和坐

公車時，一張一張拿出來讀。公車到學

校就不讀了，擔心被人家問到、被人家

發現我在讀最可怕的禁書。

（全文完）

※以上就是楊照、馬家輝、胡洪俠「忽

然，懂了」（遠流出版）的部份精彩內

容，想要閱讀原書的人，請到圖書館借。

※※理州考上政治大學後，一天，到台

灣大學門口去聽康寧祥與黃信介的競選

演說，從此對台灣的政治產生興趣。當

我祖父呂來傳先生臥病馬偕醫院，我去

照顧他時，就一邊照顧，一邊閱讀康寧

祥等人發行的「台灣政論」。那時，我

還去牯嶺街舊書店購買「自由中國」、

「文星雜誌」等「危險書刊」。當時，

舊書店老闆交代我千萬不要說出去這些

雜誌是在他那裏購買的，讓我印象深刻。

這是我購買「禁書」的難忘經驗。

2016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