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誰的?(3)
第二個不答應的力量顯現於1980年。中國人民不答應
一人獨裁或內廷小圈子亂政,因此共產黨公審了四人幫,
供人民在電視機前觀看。這第二個不答應,令共產黨
痛下決心,此後絕對不再容許一人專政,只能奉行集體
輪流專政。
第三個不答應,就是老百姓不答應繼續窮下去。鄧小平、
胡耀邦、趙紫陽聽到了,改革開放30年於焉開展。
在第三、第四個不答應之間,出現了半個不答應,那就
是一部分人民不答應共產黨專政。時間是1989年,人
民看到蘇聯共產黨解體,結合中國經濟開放後的人心動
盪,天安門廣場學生對民主的呼聲傳遍中國。之所以稱
其為半個不答應,因為在當局鎮壓之後,老百姓還是答
應了。老百姓並不是答應不要民主,而是答應共產黨的
呼籲:中國再也經不起內亂,先富起來再說,民主下一
步再談。
接下來的20年,中國共產黨努力實現對老百姓的頭三
個承諾:不再被外國人欺負、不再一人專政,
先富起
來再說。這20年中,所有的專制不民主現象,老百姓
都在「三個承諾」的前提下容忍了下來。
一部分人的確富起來了,但是很多富得不光彩。於是,
第四個不答應的能量逐漸累積,再一次威脅到專政的合
理性、合法性。這第四個不答應就是,中國人民
不答應專政方腐敗。中國多數人民今天容許集體專政,
但他們清楚地喊出:你可以專政,但你不能同時腐敗,
魚與熊掌想兼得?們兒都沒有!
對這第四個不答應,若共產黨在無招之餘繼續拖個幾年,
以中國人民得秉性,也會悶氣吞聲,然而,20多年前
那「半個不答應」,及有可能就此發酵還魂成第五個不
答應:不答應共產黨繼續專政。
親身經歷過那
半個不答應的溫總理,警示若處理不了
第四個不答應,第五個不答應就會來臨,那決定政權的
存亡。
中國的民主進程,如果可能跳過目前西方主流的定期投
票選舉,直接進入「一事一公投」的型態,則會創造出
人類政治史上前所未有的政治監督模式。這種模式如果
發生了,得拜賜於科技,更準確地說,最終盤活中國民
主機制的激素可能不是傳統的社會運動,而是網路。
人不用上街就可以集會,匿名就可以投票,開票結果
只需要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官方若要加以管理,恐怕
比管理每一家庭臥房裡的事還要困難。中國的網民發明
了許多「野」用法。例如,年輕人的「曬工資」,大家
把老闆發的工資拿到太陽底下曬一曬,就知道自己有沒
有被虧待了,或就知道下次換工作該往哪個方向發展了。
中國的湖南衛視有一個綜藝節目「超級女聲」,曾轟動
了整個中國。每一場歌唱大賽都是「全民公投」,採用
的媒介是人手一支的手機,即時動態地在網路上報導投
票結果。這場全民運動幾乎進行了一整年,使得中國人
了解什麼是投票選舉。
最近一年,網民開始對社會現實問題開始投票了,由
「曬工資」發展到「曬貪官」。當手機拍到南京市房產
局局長的桌上放著他薪資不可能買得起的香菸後,網上
曬出,局長下台。浙江審計局局長用公款按摩,網民由
按摩院取得單據,網上曬出,局長下台。傳統報紙和電
視在新聞的速度上已經完全比不上網路了。
我們今天所認識的代議制民主,可能在兩代人的時間內
就變形到今人無法想像的地步。然而,變化不會等到兩
代人後才開始,它將從2018年後開始。為何是2018年?
因為那是2000年新生兒首次取得投票權的一年。
2000年出生的孩子,就是Facebook、Twitter的世代,
他們將不像我們一樣忍受積怨4或6年才投一次票,而
且還得定時定點的投票。事實上,他們將認為「投票」
是一種很愚蠢的形式,就好像我們今天可以隨時上超市
的人覺得過去的「趕集」是很好笑的一件事一樣。
代議制民主即使是定期直選,都具有巨大的代理成本。
它其實是人類在侷限條件下無可奈何之中選擇的最佳方
案,它的種種弊端,過去也被視為必要之惡,一種人們
為了斷絕極權獨裁而必須付出的代價。全球所有代議制
民主國家,都存在利益集團、政商勾結、民粹主義煽動
等問題,而選民多以「世事本如此」自我解嘲。
數位社會網路的普及,將為代議制民主的葬禮鋪路,諸
如Facebook這樣的平台,可能發展出統計上可靠的即
時投票機制。
這場民主的變形,肯定對中國的走向產生史無前例的影
響,對台灣也一樣。當然,2018不單單屬於中國及台
灣,它將是全球性。但弔詭的是,尚無代議制的北非、
中東,帶頭打了第一槍。
這場變化,與代議制的最大差別,在於政治將告別菁英
主義,平民及常識將成為主要動力。
最值得觀察的是中國。當前的中國,人民呼籲直選代議
制民主,而當局堅拒直選。因此,這場民主的變形將
給一黨專政的中共帶來怎樣的壓力?它會如何面對?眼
前,中共深知其風險,故禁止使用Facebook,然而它
不可能阻擋國內開發類似的社會網路平台。年輕人眼看
著2018年以後的世界變化,不可能再接受自己是世界
下等人的形象。況且到了2018年,手機簡訊也可能提
供類似於社會網路的功能。
事情若往好的方向發展,經過若干無效的鎮壓之後,中
國可能在若干年後成為世界上頭一個直接跳過代議制民
主,進入某種數位民主的國家,中共轉化為一個真正順
從民意的政黨。但若歷史再和中國開一個大玩笑,中共
決策層也可能高舉民族主義大旗,甘冒再度與世隔絕的
風險。若那樣,台灣就得小心了。
過去,中國百姓爭的是「權利」,而不是是「權力」。
最近不同了,中國百姓已經出現了從被動的「維權
(利)」踏入主動地「索權(力)」。
中國過去30年的經濟,究竟可不可以稱之為資本主義?
如果可以,中國怎會一夜之間從頑固的計畫經濟社會主
義變成資本主義?如果不可以,那它究竟是什麼「主
義」?
中國官方稱自己為「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但是
此說無法對許多「比資本主義更資本主義」的現象自圓
其說,因此被世人譏刺為虛偽。西方學者,客氣一點地
稱中國為「國家資本主義」,尖刻一點地稱中國為「權
貴資本主義」。如果一定要慣以主義之名,那麼今天的
中國經濟,稱之為「權本主義」可能很洽當。
中國沒有「資本家」,中國有「權本家」。「權本家」
就是把手中權力的運用效率發揮到極致的專家。
在資本主義裡,關注的是三大資源「人、財、物」的分
配,而在
權本主義中,關注的是權力資源
的分配。
電影「疤面煞星」中,飾演古巴難民的艾爾帕奇諾到了
美國一星期後發現了一個真理:在這裡,你得先有錢,
然後你才會有權力和女人。如果他到了中國,他發現的
真理會是:在這裡,你得先有權,然後你才會有金錢和
女人。
如果要選擇一個詞,來概括中國社會及經濟傳統,我選
「控制」。生活在中國,你幾乎無時無刻地感覺到「控
制」,它無所不在。比如,13億人口中平均每百人就有
一個人身兼某種督察職責,因為要
控制另類行為。龐
大的網路警察隊伍,因為要
控制輿論。大學裡有學生
糾察員,因為要
控制男女生在公開場合拉手或接吻。
有控制就有腐敗。「控制」是「萎縮」的媽媽,「開
放」才是「成長」的爸爸。中國的社會
控制,將把
中國經濟發展帶入瓶頸。
控制不會創造價值!
若用聯合國的標準,每天生活費為1美元是貧窮人口,
中國就有1.5億貧窮人口。1.5億貧窮人口佔中國總人
口的11%。除了這批人的「脫貧」問題,中國還有幾億
人,甚至幾十億人的「脫困」問題。看你怎麼定義「困
難」。如果「困難」的定義是:家中的積蓄容不得老人
生一場重病,負擔不起孩子上幼稚園,討不起老婆、養
不起孩子,一年存不下幾千元人民幣,那麼,中國的
困難人群直逼10億。中國還有兩億半的半富裕及富裕
人群。中國今日13億多人口由富裕、
困難、貧窮三個
階層組成,比例約是15%、74%、11%。後兩種人加起來
佔了85%。11%的拖累並不足以限制中國經濟的成長,
但是,15%的精進也不足以帶動85%。中國經濟榮衰的
關鍵,在那74%
困難人群的動向。他們脫困了,中國
經濟無可限量;他們持續
困難,中國經濟將分裂,政
治穩定將無所依托。
(待續)
2016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