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無缺的經濟學

「衣食無缺的經濟學」（智慧森林

文庫）是旅日台灣裔邱永漢

（1924-2012）的著作，部份精彩內

容如下：

在大學經濟學系學到的經濟理論，

與投資股票沒有任何關係。我曾經

就讀於東京大學經濟學系。那些教

我困難的經濟理論的教授們，沒有

一位因投資股票賺大錢。甚至有一

位著名的教授因為投資股票虧損累

累，而被妻子嘲笑。

所謂專家，只不過是長期從事某個

工作，擁有比較豐富的知識與經驗

罷了。

但是在預測景氣與行情時，由於每

次的條件都不一樣，擁有過去的經

驗，反而容易誤判。

如果經驗對投資股票有幫助，越資

深的投資者應該會越有錢才對。另

外，在證券公司上班的營業員整天

盯著行情看，也很容易就成為有錢

人才對。然而卻有剛進股市的菜鳥

大賺，也有證券公司的社長大賠的

情形。

我認為從早到晚盯著行情看的人，

並不會賺大錢。所以不能將投資股

票當作職業。當然像是川銀藏那樣，

光靠投資股票而成為日本最高所得

者的例外也存在。但是例外畢竟

是例外。並非任何人都可以成為例

外。如果全部的日本人都想成為是

川銀藏，會如何呢？沒有人生產，

大家都沉迷於理財也是一件糟糕的

事情。過去提到財產三分法，是指

將全部的財產分成現金、股票與不

動產。這三樣隨著時代的不同而變

動，各有利弊。所以如果將全部的

財產分成現金、股票與不動產，就

可以分散風險。

當股價與地價下跌，突然急需錢

的時候，要賣掉已經下跌的股票或

不動產，很令人扼腕，這時候若有

現金，就非常方便。其他人若急需

錢，而不得不廉價出售股票或

不動產，持有現金的人就可以大買

廉價物。

相反的，當經濟繁榮發展時，由於

通貨膨脹導致金錢越來越不值錢。

日本在戰後半世紀以來，除了泡沫

經濟崩潰之後的這幾年，持有現金

的人都是敗方。

例如，在昭和20年代中期，東京

赤坂的土地一坪賣1千日圓。40年

後，一坪超過1億日圓。所以是漲

了10萬倍。假如地價下跌到只剩

10分之1，仍舊是漲了1萬倍。

如果將現金以複利存在銀行10年，

40年後，也不過成為16倍。

我開始投資股票時是在1959年，

那時的股市指數是1千日圓左右，

1989年時，股市指數成為3萬8千

9015日圓。30年約漲了40倍。

那麼是否買任何股票都比將現金

存在銀行裡好呢？不一定如此。

因為時代的不同，有些股票受市場

青睞，有些股票受市場唾棄。受市

場唾棄的股票若只是股價下跌，還

算好，如果公司倒閉，那就糟糕了。

我開始理財時，碰上日本的高度成

長期。如果實行三分法，因為地價

上漲而賺到的錢，卻被貨幣價值減

少而抵銷。這時，不但不應該實行

三分法，而且要將財產集中到土地。

錢不夠的話，甚至應該向銀行貸款。

如此繁榮的經濟，何時會崩潰，沒

有人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向

銀行貸款時，遵守幾個原則：

第一，我必須有把握付得起利息，

才向銀行貸款。而且我所投資的房

地產，都能夠從中獲得收入。所以

與其投資可能大漲的土地，不如

以可以獲得收入的公寓為優先。

第二，投資不動產只限於人口集中

的都市或很鄰近都市的郊區，我不

贊成投資別墅或休閒產業。

不動產與股票都是在人氣低迷的時

候是買進時機。

往昔要將日圓換成外幣不是容易的

事，所以分散財產是指在國內分散。

然而現在是國際化的時代，全世界

成為舞台。

亞洲各國和過去的日本一樣開始

經濟成長。如果能夠避免國家風險

（country risk），就有賺錢機會。

那麼，如何避免國家風險呢？

第一，尋找能夠賺錢的投資對象。

第二，避免將財產集中在單一投資

對象。19世紀時的歐洲商人，即

使是大富豪，要投資到亞洲購買商

品時，也會邀請1、2百人一起投

資。即使船隻遇難，也只損失百

分之一，而且船隻不只一艘，有許

多艘，這樣順利回來的船所帶來的

利潤就能夠抵銷失敗的船。

海外投資也有法則。第一，如果只

是要賺利息，就要選擇強勢通貨，

避免弱勢通貨。例如美元和馬克就

是國際公認的強勢通貨。中國的人

民幣將來很可能成為強勢通貨。發

展途中國的通貨將來也可能變強。

台灣、南韓、香港、新加坡等

NIES已經快要成為先進國，雖然

投資風險較少，可是獲利空間也有

限。中國、泰國、馬來西亞、越南、

菲律賓、印尼比較有投資魅力。投

資對象最好是不動產或股票。因為

從昭和35年起的約30年間，日本

持續高經濟成長時期，漲幅最大的

就是不動產與股票。

從效率的觀點而言，我認為與其存

錢，不如蓄積知識與技術，對人生

較有用。有些人一生持續讀書，但

是從書中所獲得的知識，卻無法運

用在實際生活上。有些汽車迷花費

很的時間與金錢在汽車上，後來寫

了一本有關汽車的暢銷書，把以前

花費的錢都賺回來。因此有時候看

起來好像浪費錢，其實卻是下次

飛躍的投資。如果存錢沒有什麼

特別重要的目的，倒不如將錢投資

在知識或技術或建立人際關係上。

有些上班族快要退休時，最擔心的

是退休後的金錢問題。金錢問題固

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工作。

我問快要退休的上班族：「你已經

決定好退休後的工作了嗎？」結果

十之八九的人回答：「那個問題今

後再慢慢考慮。」我非常驚訝。每

天搭同樣的電車，在同樣的月台位

置等車，抓住同樣的拉環。這樣的

上班族，某日清晨睡醒時，發現今

天沒地方可去，他是何等心情？

即使是有錢而衣食無缺的人，若沒

有生存的意義，很容易罹患癡呆症。

所以我認為生存的意義比金錢還重

要。上班族在退休前，就應該仔細

思考退休後生存的意義。不，在

成為上班族時， 就應該仔細思考退

休後生存的意義。

一般日本父母每個月都會給孩子

零用錢。但是在我家，我都給孩子

一年份零用錢。例如孩子到美國留

學時，假如每個月生活費要數十萬

日圓，我就匯給他一年份，也就是

12倍的錢。知道規劃的孩子，會

先想好伙食費要花多少錢？與朋友

交際要花多少錢？但是不會規劃的

孩子，半個月就花光一個月的生活

費。剩下的半個月只好每天吃速食

麵。然而，如果是一年給一次生活

費，就無法這樣了。如果半年就花

光一年的生活費，剩下的半年身無

分文，總不能餓半年肚子吧！因此

他自然會變得懂得規劃金錢的使用

方式。能夠節省的地方就節省。

如果父母親告訴孩子：「你可以自

由使用這些錢，但是錢花光了，自

己要負責！」孩子就會規劃金錢的

使用方式。

有一天，在美國的孩子突然寫信告

訴我：「現在要去巴黎旅行。」我

沒有給他那麼多錢，因此問他：

「去巴黎旅行的錢哪裡來？」他回

答：「我很想去巴黎旅行，所以

從生活費中省吃儉用。」

日本的母親因為擔心孩子亂花零用

錢，因此干涉孩子使用零用錢的方

式：「這個不准買！那個不准

買！」甚至不給孩子零用錢，而直

接給孩子他想要的東西。這樣孩子

沒有使用金錢的機會，所以金錢的

使用方式不會變好。父母親不應該

干涉孩子使用零用錢的方式，而應

該交給孩子自己決定。一開始，孩

子或許一下子就花光錢，或亂花錢，

但是累積經驗後，就會優先買最想

要的東西，或者會去打聽什麼地方

可以買到較便宜的東西。

我的父親是台灣人，母親是日本人，

妻子出生於廣州，在香港長大。女

兒在香港出生。長男、二男在東京，

出生，如果按照出生地主義，長男、

二男都是日本人。

如果在飯店住宿，最高級飯店的最

便宜房間，與三流飯店的最好房間，

你會選擇哪一種？正確答案是 最

高級飯店的最便宜房間。因為即使

價錢一樣，就員工的應對與服務而

言，三流飯店絕對趕不上最高級飯

店。大廳與餐廳的氣氛也不一樣。

在最高級飯店能夠品嘗奢侈的氣氛。

同樣地，到壽司屋時，與其到三流

的壽司屋，吃高級壽司，不如到

一流的壽司屋，吃便宜壽司。因為

一流的壽司屋，食材都很好，所以

即使是便宜壽司也很美味。

（全文完）

※理州任職於工商時報時，有一段

期間翻譯日本股市之神是川銀藏的

自傳在報上連載，相當受歡迎。連

載期間，有一天接到「財訊」雜誌

（邱永漢創辦的雜誌）高層打來的

電話。對方說希望與我見面。我心

裡知道對方想把我挖去「財訊」，

但是當時工商時報發行人余範英女

士很器重我，我不能背叛她，我便

婉拒對方的好意了。

2017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