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是誰的？（6）

民國100年之後，台灣應該作為一

個世界品牌而存在，而不是作為一

個「獨立國家」而存在。台灣已經

被「主權獨立國家」這個概念牽絆

太久了；甚至，世界已經被國家主

義拖累太久了。台灣若繼續奉行

國家主義，等於主動鑽進古老國際框架的死胡同。以「國家」為單位

的主權主義，啟自17世紀的西方

鬥爭經驗，泛稱為「西伐利亞國際

體系」；西伐利亞精神是西方政體

擺脫教會、神權、宗主權，進入

「合約關係」的起點，合約的主體

則是「獨立國家」。

時至今日， 西伐利亞體系雖然證明

了它可以解決地球上的部分問題，

但遠遠無法解決威脅人類生存的

關鍵文明問題。帝國主義依然可以

依附在西伐利亞精神之下進行。宗

教衝突橫跨了西伐利亞體系；全球

氣候問題更是挑戰西伐利亞體系的

基本功能。地球生態、跨國金融、

互聯網、跨國恐怖主義，在在都證

明，不久之後，西伐利亞體系將

捉襟見肘，甚至崩潰。

世界需要新的典範，人類需要新的

案例；弔詭的是，台灣這個西伐利

亞體系中的「亞細亞孤兒」，恰巧

有機會成為新典範、新案例。

經濟全球化事實上已經突破西伐利

亞的「國家」切割。

我很難想像中國能夠內生出足以撼

動西伐利亞體系的混合動力，但是

台灣可以成為中國大陸的外生動力，

在這個意義下，「統一」及「台

獨」都不過是中華文明下的假命題，

一種100年來被迫陷入西伐利亞

邏輯的假命題。

台灣已經證明了，中華民族不依靠

西伐利亞邏輯也可以走上自由民主

法治，若中國反倒在西伐利亞邏輯

下收服了這樣的台灣，固然可以

光宗耀祖，但對子孫及世界，可能

是個錯誤示範。

置於西伐利亞邏輯之下，台灣勢必

落入 國家主權的泥沼，被迫陷入

「統、獨」的二分而不自拔。台灣

已經在這套邏輯怪圈下內耗了至少

10年，再這樣自我消費10年，地

狹物稀的台灣終將被徹底邊緣化，

人才外流。

「國際」是個標準的西伐利亞概念；

事實上，台灣已經被「非國際化」

久矣。在過去的30年間，台灣若

還有一些成就，並非來自「國際

化」，而是來自「世界化」。

「國際化」與「世界化」並非等同

的概念。前者是西伐利亞邏輯下的

政治概念，後者是不分國界的人類

文明概念。

近30年來，外部對台灣的接受，都

是基於台灣在世界上的地位，而

非基於台灣的「國際地位」。 世界

化才是台灣的出路，國際化不是。

中國近30年來，在「國際化」上大

有斬獲，但是它在「世界化」上的

成績單卻不及格。

台灣其實不必爭西伐利亞邏輯下的

國號，應該爭的是台灣的世界品牌。

世界品牌的重要性，即將超越國家

界線。台灣應當盡速擺脫西伐利亞

邏輯，成為世界品牌的先行者。

不論是「一國兩制」、「一個中

國」、「一邊一國」、「台灣地位

未定論」，都是西伐利亞概念。

發明西伐利亞邏輯的西方，老早就

跳脫西伐利亞邏輯，搞起跨領土、

跨主權的歐盟。它們心知肚明，所

謂的主權獨立老思維，絕對應付不

了全球化問題和民族宗教問題，

西方的前途在於各自主權的協商讓

步，在於虛化領土的概念。

兩岸各自舉著西伐利亞大旗對話，

都有真實的情緒在背後。我們要指

出的是，這些情緒都只是雙方的

「兒時受虐記憶」，而弔詭的是，

長大後的雙方竟然穿起當時施虐方

遺留下來的破衣破褲，招搖過市。

民族主義是一個純歐洲的產品，它

起於歐洲歷史上的民族融合失敗；

而「獨立國家」概念，又啟自中世

紀教會的跨「國度」壓迫。因為

民族融合失敗，所以各民族要獨立；

因為教會力量攪和不清，所以必須

定義國家主權。兩次世界大戰，

其實是兩大場「西伐利亞式鬥爭」，

戰後西方對世界的各種分割動作，

其實是一場利用國家獨立、民族自

決為口號的資源侵占盛宴。

歷史上中國，除了近100年，從來

就是一個「文明國度」，而不是

一個「領土國家」。

（待續）

2017年好日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