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史雜記（4）

中國史雜記（4） 中國的朝代即使滅亡，許多人民即使因戰爭或饑荒而 死亡，士大夫依舊會存下去。而且皇帝如果沒有士大 夫的支持，就會喪失實權。士大夫之所以有這麼大的 影響力，是拜儒教之賜。儒教創始人孔子也是士大夫 階級。秦始皇採用法家思想，統一天下。但是秦朝只 持續了14年就滅亡。用武力維繫的政權，最後被武力 消滅。西漢的統治理念，起初是採取黃老思想的自由 放任政策，以及法家思想的權謀霸術。但是靠權謀治 國，總是被權謀威脅，統治無法安定。 漢武帝採取董仲舒的建議，獨尊儒術。這個政策非常 成功，統治獲得安定。 日本也是如此。織田信長與豐臣秀吉採取武力政策， 結果和秦朝一樣短命就結束。另一方面，德川政權卻 持續了265年。因為德川政權的開創者德川家康採取 藤原惺窩的建議，獨尊朱子學。日本的武士受到朱子 學的薰陶，了解了「忠義的美學」。 隋文帝時，設立科舉制度。在科舉制度下，任何人都 可以應考，不分國籍與身分地位。事實上，日本人阿 倍仲麻呂（698-770）與新羅人崔致遠（857-951）就 考上中國的科舉。這在當時的世界是獨一無二的制度。 「中國的朝代即使滅亡，士大夫依舊會存下去」的最 好例子是馮道（882-954）。五代十國時，各朝代很快 就滅亡。當時的士大夫馮道居然服侍了五個朝代、十 一個皇帝！他擔任宰相累計20年。馮道甚至服侍異民 族遼王朝。946年，遼皇帝耶律德光攻下開封，想要 殺盡城內所有漢人。馮道對耶律德光說︰「現在即使 佛陀出現，也救不了民眾。能夠救民眾的人只有陛下。」 耶律德光因而罷手。像馮道這麼頑強的士大夫，令人 瞠目結舌，但這也是中國文明的弱點。許多士大夫只 要能保有自己的生命財產和既得利益，很輕易就對敵 人投降。 滿人征服中國時，滿人的人口，包括老弱婦孺在內， 只有20萬人。而漢族人口卻多達1億。這好比全日本 被北海道的蝦夷人征服一樣不可思議。這並不是滿人 特別強悍，而是漢族人習慣被征服。明末，李自成叛 亂軍攻入北京時，士大夫階級不顧皇帝，自己逃命。 在空無一人的宮廷中，崇禎皇帝敲警鐘，要集合文武 百官，可是沒有人來。後來崇禎皇帝在景山上吊自殺。 跟著皇帝殉死的只有一位宦官。大部分的官員都擁戴 李自成為新皇帝。不過李自成只當了40天皇帝。多爾 袞率領清軍入北京。明朝的文武百官在城外排列，再 度迎接新主人。滿人維持科舉制度，讓士大夫階級繼 續嚐甜頭。因此清朝持續了將近300年。 東漢應劭的著作「風俗通義」裡，述說天地開闢之初， 有一位女神女媧。她的上半身是女性，下半身卻是蛇。 女媧用黃土揑出了人。起初她一個個仔細揑人，但是 後來累了，便將線繩浸泡在泥水裡，然後用力揮，把 泥水的飛沫四濺，粗製濫造人。因此世間有仔細揑出 來的少數人，也有粗製濫造的多數人。 據考古學家研究，商朝時曾經在河南省安陽的殷墟舉 行大量生人活祭，祭祀者像殺畜牲一樣殺人，獻給眾 神。 中國歷史上的宦官地位和那些生人活祭的犧牲者差不 多，都是沒被當人看待。宦官的來源以俘虜和犯罪者 為多，但是也有窮人將自己的兒子去勢，或者自宮， 以追求更好的生活。1623年明朝末年，朝廷招募3千 名宦官，結果竟然有2萬人應徵，而且應徵者都已經 去勢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錄取，就先去勢 了。 在往昔中國，一些有錢人犯了罪，必須處死刑。可是 他們可以花錢請人代替自己處死刑。那些被雇的人當 然是窮得活不下去的人。宋朝的笑話集「笑苑千金」 裡有這麼一則故事︰ 一位男子拿了三千貫報酬，願意代替別人處死刑。他 將一千貫留做父母養老用，一千貫留做自己死後的供 養，剩下一千貫放在自己墳墓的旁邊。一個人問他︰ 「父母養老用以及自己死後的供養，都可以理解，只 有放在自己墳墓的旁邊，不知用意何在？」那位男子 回答︰「我要讓經過墳墓的人知道，墳墓裡的人擁有 這麼多錢！這樣我就滿足。」 中國戲劇裡，扮演岳飛的演員很受民眾歡迎，扮演秦 檜的演員則在搏命。清朝焦循的著作「戲說」裡，好 幾次提到扮演秦檜的演員，被義憤填膺的觀眾殺傷的 例子。一位樵夫在觀看岳飛的戲劇時，忍不住跳上戲 台，把扮演秦檜的演員痛揍一頓。其他觀眾趕緊把樵 夫拉開，並且說︰「這只是演戲呀！」樵夫說︰「我 知道是在演戲，所以才只有打他，如果他是真正的秦 檜，我就用我的斧頭劈了他！」 文革後，中國人憎恨四人幫。他們不敢憎恨毛澤東， 因為憎恨毛澤東的話，會惹禍上身。所以他們徹底憎 恨已經失勢的四人幫，以發洩不滿情緒。 日本若想改善中日關係，與其將注意力擺在ODA的 金額上，不如多一些為中國人喜愛的「好漢」。像桌球 選手福原愛在小時候就開始到中國打球。因被數位中 國教練帶過，又在中國各地長時間練球，所以能說一 口流利的漢語，東北等各地口音均會，深得中國觀眾 的喜愛。由於長相可愛，不高興容易哭，素有「瓷娃 娃」之稱。 1405年，明朝永樂帝命令宦官鄭和率領大艦隊下西 洋。那大艦隊有62艘500噸級的巨船，搭著2萬7 千8百位人員。那是史上最大的艦隊。但是鄭和去世 後，明朝就不再有航海行動。 1492年，哥倫布的船團橫渡大西洋。其人員只有88 名。船隻的大小與鄭和的巨船相比，猶如玩具。然而， 西方人卻因為這次航海而稱霸世界。中國自己放棄了 稱霸世界的機會。 （待續） 2014年6月好日 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