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探微（3）

（尼采）

尼采（1844-1900）踏入前人從未經歷的虛無主義圈，可以跟哥倫布

相比。尼采可說是「歐洲最初的虛無主義者」。當尼采說：「神已經

死了︕」時，他是在與歐洲2千年來的基督教傳統對決。

尼采與希特勒（1889-1945）一樣，都是德國人，而且與希特勒一樣，

都活到56歲。尼采的父親是基督新教的牧師，可是尼采4歲時，父

親就去世了。尼采小學時，因為舉止嚴謹，綽號是「小牧師」。糾纏

尼采一輩子的眼病與頭痛在他12歲時就已經出現。尼采高中時，迷

戀華格納（Wagner 1813-1883）的音樂。大學時，有一天，尼采在舊

書店看到一本叔本華（1788-1860）的書「意志與表象的世界」。尼

采受到這本悲觀論的世界觀很大的影響。尼采的健康一直很糟，1888

年時，尼采已經有精神錯亂的徵兆。尼采在發瘋3年前如此寫道：

「一個思想深邃的人，需要朋友與一個神，可是我沒有朋友也沒有

神。」尼采後來寫了15本書，可是社會對他的著作評價很低，認為

他病態。當人們開始注意他的著作時，已經太遲了，因為尼采已經發

瘋了。

尼采與納粹似乎頗有關係，尼采的妹妹把尼采使用過的拐杖送給希特

勒。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希特勒送給墨索里尼「尼采全集」。

（佛洛伊德）

著名心理學者佛洛伊德（1856-1939）曾經對自己如此評價：「我其

實不是科學家，也不是觀察者，也不是實驗家，也不是思想家。我在

氣質上，只是一個擁有強烈好奇心與勇敢與堅忍不拔的冒險家。」

佛洛伊德所進行無意識世界的探索之旅可說是一場名符其實的冒險。

年輕時的佛洛伊德在探求神經症者的深層心理時，常常碰到性的問題。

因此他推論性的要素在神經症上扮演重要的角色。但是注意到這件事

的不只是佛洛伊德而已。佛洛伊德29歲時，為了研究歇斯底里，到

法國的神經病學者Charcot（1825-1893）那裡留學。一天，在宴會

上佛洛伊德聽到Charcot與他的助手針對某位病患。的有趣對話，

「她很苦惱，因為她的丈夫陽痿。」

1896年，佛洛伊德在精神醫學神經協會演講，題目是「歇斯底里的

病因」。佛洛伊德在演講中指出所有 歇斯底里的病因都是在於幼兒

期過早的性體驗。結果聽眾的反應非常冷淡，因為大家認為性的話題

不應該在公共場合談論。這是一項默契，難道這位初出茅蘆的佛洛伊

德不知道嗎︖

當時的歐洲上層階級瀰漫著所謂「維多利亞道德」他們表面上是嚴肅

拘謹的紳士淑女，背地裡卻享受頹廢的性愛。英國作家

Lawrence（1885-1930）說：「19世紀是宦官的時代。明明是好東

西，卻用虛偽的蓋子蓋起來。」

文藝復興文學裡所出現的赤裸裸自然性愛，一點也不猥褻，但是將性

愛視為秘密，刻意隱瞞，反而產生19世紀好色風潮。在19世紀，成

人們對性愛嚴格遵守秘密主義，絕對不讓好孩子的純潔靈魂碰觸到性

愛問題。甚至禁止對性愛做科學的說明。羅素也指出，這個時代人們

認為讓孩童處於無知狀態，是符合道德的事。結果所有的女性在新婚

之夜才第一次接觸性愛，而受到極大衝擊，從此認為性愛是骯髒的事

情。

成人還告訴男孩手淫一定會導致精神異常，與繼女發生性行為一定會

得性病。成人知道這些都不是事實，但是為了道德，這是不得已的謊

言。

佛洛伊德的出現簡直就是為了將青年從「維多利亞道德」的虛偽中解

放出來。佛洛伊德是19世紀偽善道德的挑戰者。但是佛洛伊德的出

現卻對19世紀的偽善者造成衝擊。

在19世紀，人們認為在人類的理性之前，地上一切東西都成為奴隸，

向人類屈服，人類是這個世界的主人。人類靠科技的力量，開發自然，

帶來社會的經濟繁榮，人類將會實現無限的幸福。歷史從黑暗邁向光

明一直線前進。人類的未來色彩繽紛。19世紀的人類如此深信不疑。

然而，佛洛伊德出現了。他徹底摧毀了這個幻想。在此之前，人們認

為人類理性的能力可以克服本能的衝動，但是佛洛伊德認為人類無法

抑制衝動，衝動即使一時被抑制，也不會從這世界消失，衝動只不過

從意識轉進無意識罷了。但是衝動在新的深層長期鬱積，會造成精神

不安，產生病狀。

這真是可怕的思想。將近代人的樂觀進步主義一舉摧毀。佛洛伊德指

出人類會回歸原始的、幼兒的心性。人類不僅不是世界的主人，連支

配自己都做不到。我們以為在日常生活上的行動都是基於意識的、理

性的動機，其實大多數是基於無意識的、非理性的力量。

德國的著名傳記作家Zweig（1887-1968）說：「佛洛伊德是繼反基

督者尼采，出現的第二位重大破壞者︕他踐踏了過去的規定，以無情

的透視力看穿一切前景，他是一位反幻想家。換言之，佛洛伊德發現

了人類精神努力背後的性慾、純潔嬰兒背後的原始人、和睦家庭中父

親與兒子的緊張關係。近代人引以為傲的文化與文明的進步遭到最大

的侮辱，一切偶像與偽善的道德遭到徹底破壞。」

佛洛伊德出生時的1856年，詩人Heine（1797-1856）剛好去世。佛

洛伊德與Heine都是猶太人，而且都常被周遭人嘲笑、責罵，在反抗

與孤獨中過完一生。由於是猶太人之故，佛洛伊德與Heine一生都遭到

接二連三的迫害。

1938年，納粹侵入奧地利，佛洛伊德不得不搬離他從四歲起就居住

的維也納，1939年，佛洛伊德在異鄉倫敦孤獨地去世，享年83歲。

佛洛伊德曾經夢想有一天大學的講堂會放置他的胸像。碑銘上印著

Sophokles（前497-406）的悲劇「奧迪普斯王」的一段話：「這是

解開獅身人面像之謎的最強者」這位文化英雄在年輕時的夢想，到了

晚年可說幾乎實現了。雖然對精神分析的攻擊不曾停歇，佛洛伊德的

理論卻越來越廣泛地為大家接受。佛洛伊德的影響遍及文學、藝術、宗教、學術，以及其他文化領域。1900年，佛洛伊德出版名著「夢的

解析」。當佛洛伊德70歲的生日時，全世界的賀電如雪片般飛來。

其中包括愛因斯坦與羅曼羅蘭的賀電。

佛洛伊德認為人類的文明是壓抑衝動的產物。他還認為人類只有在性

衝動得到滿足時才會感到真正的幸福。佛洛伊德並且認為人類文明進

步的代價是加深人類的罪惡感。罪惡感是戀母情結（Oedipus

complex）所產生。

佛洛伊德喜歡引用伏爾泰的一句話：「粉碎無恥之徒︕」伏爾泰的

「無恥之徒」是指天主教徒，佛洛伊德則是指當時社會的偽善者。

佛洛伊德將一切精神性還原成性衝動的壓抑，這種理論讓當時的人深

感厭惡。甚至連一些精神分析派的人都覺得，用性的發達來解釋一切

精神生活，顯然太超過了。其他學派的人用「泛性說」這個詞彙來攻

擊佛洛伊德的理論。

（文藝復興）

文藝復興時代的義大利商人什麼都以數目計算，連政治與文化也不例

外。例如某威尼斯商人自己的父親與伯父因為市長的陰謀而失勢並去

世。他便在筆記本上寫：「貸 市長福斯卡利。事項，父親與伯父的

死亡」等到他讓那位市長失勢，報了仇之後，在筆記本上寫：「拿回

債務︕」

文藝復興時，出現許多很富裕的商人，其中最有名的是德意志奧格斯

堡的富格爾家與佛羅倫斯的Medici家。富格爾家的是勢力之大，可

以操縱德意志皇帝的選舉以及政治的方針。Medici家是托斯卡納共和

國（首都為佛羅倫斯）的世襲支配者。14世紀時的威尼斯中，收入與

法國大諸侯一樣的人超過1千位。

文藝復興時，人們都以商人式的打算來思考，外交、政治、司法、戰

爭都以理性思考連宗教也不例外。例如為政者會如此思考：「天主

教雖然不合理，但是既然許多民眾信仰天主教，我也跟著信仰好了，

這樣施政會比較順利。」

戰爭也是如此。擁有常備軍浪費金錢，不如發生戰爭時，再雇傭兵較

划算。因此便產生傭兵，接著又產生專門負責湊齊傭兵打仗的傭兵隊

長。對傭兵隊長而言，傭兵、大砲、槍都是重要的生財工具，不能輕

易損傷。因此兩邊傭兵互相戰鬥時，都慢不精心、非常悠閒。時常在

交易後決定誰勝誰敗。一旦開始戰鬥，就讓馬快跑，捲起沙煙，兩邊

傭兵的喊聲響徹雲霄，要假扮正在英勇作戰的樣子。這稱為「無血戰

爭」。數萬軍隊戰鬥，死亡者只有1、2人。在儀式上，兩邊要交換

「要求決鬥書」。由於如此，雇請傭兵的人也會在簽約時，詳細記載

什麼日子之前必須佔領什麼城市，佔領之後，付多少金額。攻陷對方

首都，付多少金額。俘虜對方大將，付多少金額。

因此對傭兵隊長而言，「勝利」是唯一目標。一位傭兵隊長在自己的

盔甲刻上「神、慈悲、憐憫之敵」。

15世紀的拿波里王Fernando除了打獵之外，還有一個興趣。他逮捕

敵人後，殺死並把屍體用樹膠做成木乃伊，並讓屍體穿上生前的衣服，

然後放置在自己所在的附近，有空就前去戲弄一番。

米蘭的另一位君主則飼養許多狗兒有名。這些狗不是用來打獵，而是

用來咬人。這位君主讓狗去咬俘擄獲罪犯，咬到死。他在旁邊觀看，

以此為樂。有一次，因為不斷戰爭而挨餓的民眾遊行示威，口喊「和

平︕和平︕」時，這位君主命令士兵衝上前去砍殺200位民眾，從此

沒有人敢要求和平了。

但是另一方面，這樣的君主卻懂得欣賞、重視文學、思想與藝術。他

們是文學、思想與藝術的保護者。

「乞丐王子」雖然是小說，實際上卻真有這麼一個人。他就是英國的

Edward六世（在位1547-1553）。他在當王子的時候，有一次出皇宮，

與自己外貌一模一樣的乞丐交換身分。王子當打鐵匠的徒弟等歷經辛

苦，還被人當成瘋子（因為他自稱王子）。歷經這樣的飄泊日子，

Edward六世深知人民的疾苦，後來即位當王後，時詩仁政，深受人

民敬愛。

文藝復興時，有一位萬能的人，就是Alberti（1404-1472）。在運

動方面，他可以不張開雙腳就跳過人的肩膀，他還可以拋銅幣碰到佛

羅倫斯聖瑪利亞寺的天花板。他也可以騎非常難騎的野馬，他沒學過

音樂，寫出來的曲子卻連專家也讚不絕口。他通曉法律、物理與數學，

他寫的散文詩與小說，讓專家以為是古代作品。他寫的「家政論」有

資本主義的最初顯現。他的本行是雕刻、繪畫與建築，尤其是建築，

他是文藝復興期最優秀的人。他還懂觀相術。

16世紀法國的人文主義者拉貝萊「Rabelais 1494-1553」空想出理

想的生活集團。他取名為「特雷姆僧院」。進入「特雷姆僧院」的人

都是身心殘障者。「特雷姆僧院」的規定只有一條「想做什麼，就做

什麼。」因為「特雷姆僧院」相信人的自律精神。

佛羅倫斯出現一位多明我修道會的修道僧Savonarola（1452-

1498）。他認為神將會逞罰佛羅倫斯的奢侈與淫蕩。1494年法蘭克國

王查理八世（Charles 1470-1498）來襲時，Medici家的一家之主逃

亡了，市民可以依賴的只有Savonarola一人而已。Savonarola便在

佛羅倫斯實施獨裁的神權政治。他所實施最有名的是「燒毀虛榮」。

他蒐集佛羅倫斯所有「惡魔的作品」，在市政府前的廣場焚燒。「惡

魔的作品」包括薄加丘（Boccacio 1313-1375）、彼特拉克

（Petrarca 1304-1374）的作品、樂器、撲克牌、裝飾品、繪畫（尤

其是美女畫），這些「惡魔的作品」堆積如山，放火焚燒。人們像殺

死了惡魔般狂喜亂舞。一位威尼斯商人見狀說，願意購買這些「惡魔

的作品」，差點被民眾毆打。他趕緊請人畫他的肖像，放在「惡魔的

作品」中，一起焚燒，才平息眾怒。畫家波堤切利（Bottcelli

1445-1510）主動把他的畫拿去廣場焚燒。現在波堤切利的繪畫之所

以很罕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樣的政治當然無法持續很久。1498年，由於反對派的策謀，

Savonarola被推上火刑台，在教宗的使者前被釘上、燒死。

Savonarola死前數天，承認他的預言都是假的。

（待續）

贖罪者理州上 2015年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