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探微（5）

（Coke與詹姆士一世）

英國國王詹姆士一世（James 1566-1625）招集了common law 審判

所的審判官。這天，審判官Coke（1552-1634）說：「任何訴訟事

件都必須遵循英國的法律與古來的習慣，由審判官審理，毅然否定國

王優於法。」

詹姆士一世生氣地說：「難道國王在法之下嗎︖」

Coke引用13世紀法學者Bracton（︖-1268）的話說：「國王不在任

何人之下，可是在神與法之下。」

詹姆士一世主張君權神授，可是Coke顯然認為國王的權力並非絕對。

對Coke而言，習慣法（common law ）是英國的基本法，君主的統治

權，以及所有英國國民的基本權利，期源泉都是在這個 習慣法。連

議會都無法沒有權限改變 習慣法的原則。

詹姆士一世將Coke從民事審判所調到王座審判所。從收入與權限來

看，這是實際上的降調。但是1628年，議會對詹姆士一世提出「權

利請願書」時，Coke指導議會對詹姆士一世進行抗爭。

（子產）

子產（西元前585-522）是春秋時代鄭國人，也是當時最卓越的學者

以及最初的啟蒙主義者。子產的一個偉大功績是進行政治改革，將祭

政一致體制改成由成文法統治的法治體制。這是中國最初的法治主義

與成文法。

（孔子反對法治主義）

孔子反對法治主義︕孔子認為社會秩序長期的習慣累積而成。禮就是

習慣。孔子反對像子產那樣制定條文約束人。孔子認為人與人之間的

關係用法律強制規定，對社會會產生很大的弊害。如果那樣的話，一

定會有人認為「只要能夠鑽條文的漏洞，做什麼事都無所謂」孔子認

為人的行為不能只靠法律的力量來約束。人若能有道德的自覺，遵循

禮（習慣與秩序），社會自然安定。

（韓非）

韓非年輕時跟著荀子學儒學，可是看到社會混亂，覺得儒學緩不濟急，

就改而學習申不害與商鞅的法思想，然後成一家之言。韓非在自己的

國家韓國不受重用，倒是秦王（後來的秦始皇）很賞識他，請他去秦

國。然而當初在荀子門下一起學習的李斯也在秦國。李斯擔心優秀的

韓非遲早會搶去自己的光彩，威脅自己的地位，便向秦王說韓非的壞

話，讓韓非被關在監牢裡，韓非並且服毒自殺。

韓非認為所有的人都是利己的，不斷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行動。如

果沒有外界的強制力，社會就沒有秩序可言。連親子間也存在著利害

計算。聖人的政治就是要明示法律，信賞必罰。

楚國有一位名叫躬的老實人，他告訴官府他的父親偷了羊，官府的官

員判他父親死刑。躬對君主而言是忠臣，但是對他父親而言卻是惡子。

還有一位魯國人去從軍，三次上戰場三次都逃脫，孔子問他為什麼逃

脫，他回答：「我有一位老父，我若戰死，就沒人養他了。」孔子稱

讚他是孝子。由此可知，對父親是孝子的人，對君主而言是不忠之臣。

君主與臣民的利害如此不同。

關於躬這位老實人，孔子如此評論：「父親為兒子 隱瞞，兒子為父親

隱瞞，這樣才對。」換言之，為親人隱瞞，比遵守國家的法律還重要。

這可以看出儒家思想的本質。但是如果按照孔子的想法去做，固然可

以維持家庭的祥和，但卻無法維持社會的秩序。

韓非認為若要使凡庸的君主也能安全地治理國家，就要有客觀的法。

李斯擔任秦王的宰相，幫助秦帝國成立法體制，但他卻讓昔日同學韓

非自殺，這很像龐涓與孫臏的關係。

法家的思想基本上是不相信人，可說屬於「人性本惡」的系統，與孟

子「人性本善」的思想截然相反。

（鴉片戰爭）

清朝的官員爭先恐後地到廣東做官。有一則逸話是這樣：

在一個除夕夜，皇帝在北京的宮城內閒晃，看見一位老人正在守夜。

皇帝上前與他聊天，老人雖然不知道他是皇帝，卻很有禮貌。皇帝很

滿意對方的表現，就問他：「有什麼願望嗎︖」老人回答：「我從年

輕起，就努力服務皇帝，現在年紀大了，卻還是很貧窮，我的願望

是到廣東當差，賺一些錢。」第二天，皇帝下令調老人到廣東當差。

明朝末期，葡萄牙人就到中國做貿易。明世宗時，葡萄牙人因為幫助

討伐海賊，明世宗便允許葡萄牙人在澳門居住。不久，西班牙、荷蘭、

英國、法國也到廣東貿易。廣東因此變得非常繁榮。繁榮地方的官員

總是有賄賂的現象產生。因此官員如果調到廣東，就是發財的良機。

清朝認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來中國貿易的歐洲人都是朝貢國，與朝

鮮、琉球、越南一樣。

17世紀以後，英國人流行喝茶。當時全世界輸出茶的國家只有中國。

此外，羅馬帝國以來，西方人喜愛的絹布也是產自中國。所以歐洲人

到廣東貿易以茶和絹布為主。清朝則主要輸入銀與歐洲製造的毛織物。

銀主要在墨西哥生產。廣東位於中國最南端，對歐洲人而言，只能到

廣東非常不便。如果能夠到更北方（更寒冷）的港口貿易的話，英國

製造的毛織物就可以賣到更高的價錢了，而且如果能夠到接近茶產地

的港口貿易的話，就可以買到更便宜的茶了。加上如果廣東的官員要

求更多的賄賂金額，歐洲人也可以到其他港口貿易。廣東的官員課徵

的稅很複雜，什麼是正規的稅，什麼是賄賂，歐洲人時常搞不清楚。

當時支配廣東的清朝高級官員有三人，兩廣總督、廣東巡撫與粵海關

監督。粵海關監督的工作是徵收稅金，然後送到北京宮廷，成為宮廷

的重要財政基礎。因此，皇帝總是命最信賴的滿人擔任粵海關監督。

在這三位高級官員的支配下，允許與歐洲人貿易的中國商人稱為「外

洋行行商」。他們獨佔與歐洲人貿易，蓄積驚人財富。歐洲人甚至認

為他們比清朝皇帝還有錢，是世界最有錢的人。

他們住的地板是用大理石鋪的，柱子鑲有珍珠貝、金銀、寶石，擁有

百餘名演員可以同時演出的劇場，他們擁有數十名妻妾，為了不讓這

些妻妾紅杏出牆，各房間的牆壁與窗戶都用玻璃。在當時的清朝，玻

璃非常昂貴。

到19世紀為止，在亞洲，鴉片的生產地是印度。在印度，為了預防瘧

疾，以及減緩發高燒產生的痛苦，有吃鴉片的習慣。中國人從很早以

前就知道鴉片是一種藥。後來中國人看葡萄牙人將鴉片混在香菸裡一

起吸，便模仿起來，用煙管抽鴉片。

後來林則徐禁止歐洲人再把鴉片賣到中國，並且沒收歐洲人的鴉片，

銷毀，而引起歐洲人的不滿。1840年，英國政府決定出兵。但是在英

國的眾議院，在野黨的Gladstone（1809-1898）議員嚴厲攻擊政府。

他說：「中國取締英國人的走私鴉片，鴉片貿易，光聽這個字眼就令

人生厭、非常醜陋，而且是違法的生意。英國人如果不停止鴉片貿

易，中國當然有權利將英國人從它的港口驅離。中國對居住在其領土

上又不遵守中國法律的外國人，不供給其糧食，有什麼不對︖我不知

道這場戰爭會持續多久，無論如何，從未見過如此不義且讓我國蒙羞

的戰爭。當英國人看到英國國旗在空中飄揚時之所以會感動，是因

為英國總是站在正義這邊，是壓制之敵。然而現在這面國旗在外交部

長Palmerston之下，為了擁護那可恥的、醜陋的鴉片貿易而懸

掛。如果我們的國旗只是做這種用途，我們看到這面國旗，將會驚嚇

地四處逃跑吧︕往昔我們的國旗威風堂堂地在空中飄揚，現在我們

再也沒有感動了︕」

Gladstone這場義正嚴詞的演講並無法阻止英國政府出兵。英國的兵

力是軍艦16艘、運輸船27艘、陸軍4千人，結果中國慘敗。這場戰

爭值得一提的是，戰爭中，湖南兵竟然在廣東城內掠奪一般市民，甚

至性侵婦女，讓廣東市民憤恨不已。當時的中國人有強烈的鄉黨意識，

對湖南兵而言，廣東市民講他們聽不懂的廣東話，只不過是外人而已，

根本沒有同胞觀念。因此廣東城內才會發生中國人自相殘殺，彼此仇

視的現象。難怪孫文會感嘆中國人像一盤散沙。孫文也是廣東人，也

說其他省分的人聽不懂的廣東話，所以感觸應該特別深。另外一件值

得一提的事是，清朝雖然慘敗，關天培卻英勇戰死。戰爭中，關天培

在虎門指揮砲台。當英國軍艦的砲彈飛來時，士兵們大多嚇得逃跑了，

只剩下數十名士兵。關天培就自己操作大砲，繼續砲擊。不久，英國

兵登上虎門砲台。關天培雖然殺死數名敵兵，最後仍被射中好幾槍而

戰死。據說他死前靠在牆壁，用牆壁支撐他快要倒下的身軀。這真是

弱兵強將的悲劇︕

（掠奪圓明園）

圓明園是乾隆皇帝模仿凡爾賽宮殿興建的，富麗堂皇。英法聯軍侵略

中國時，佔領了圓明園，並且 掠奪圓明園中珍貴的物品，每個參與

掠奪的士兵都成了巨富。英國司令官發覺有些士兵沒有參與掠奪，不

公平，便成立「掠奪委員會」，讓一些 掠奪品拿出來公開拍賣。最

後，英國兵在離開圓明園時，還放火燒圓明園，將圓明園燒成灰燼。

圓明園現在如果還存在，說不定會被聯合國教育科學文化組織指定為

世界遺產。

（殘忍的李鴻章）

英國軍人戈登（Gordon 1833-1885）率領軍紀嚴整的常勝軍幫助清朝

鎮壓太平天國。當對蘇州城的太平軍發動總攻擊前夕，戈登要李鴻章

同意「絕對不殺已經投降的太平軍」，然後對蘇州城的太平軍喊話：

「放心投降，戈登保證你們的安全︕」不久，蘇州城門打開，裡面的

太平軍投降了。第二天，李鴻章下令殺光已經投降的太平軍。戈登看

見河面上漂浮許多太平軍的屍體，非常憤怒，一手拿著手槍，要求與

李鴻章見面。戈登脾氣不好，他也知道自己的缺點，所以下定決心除

了竹棍，手上絕不拿其他武器。可是他這時卻手拿手槍，可見他當時

多麼憤怒。李鴻章很害怕，就在蘇州城內四處逃竄，無論如何也不見

戈登。

（Sepoy的叛亂）

Sepoy是印度傭兵。加爾各答有東印度公司的武器庫。1858年某日，

武器庫的守備兵有如下對話：

「我看到了從英國運來新式的槍械子彈。如果使用那種子彈，阿拉一

定會生氣︕」

「為什麼︖」

「因為那些子彈是用沾滿油的紙包起來。要裝子彈時，必須先用牙齒

咬破包裝紙。可是那油是豬油與牛油。英國人給了我們這種子彈︕」

對伊斯蘭教徒而言，吃豬肉會下地獄。嘴碰到豬油，當然也不行。而

印度教徒視牛為神聖，嘴碰到牛油，當然也不行。這個沾滿豬油與牛

油子彈的謠言立刻傳遍Sepoy，並且引起Sepoy的叛亂。英軍司令官

立刻宣布將豬油與牛油全部改成山羊油，但是Sepoy的叛亂仍舊繼續。

Sepoy的叛亂持續了一年又十個月，才被鎮壓住。叛亂的結果，東印

度公司負起責任，遭到解散。由英國政府直接統治印度。維多利亞女

王多了一個頭銜：「印度皇帝」。

（岸田吟香與浦敬一）

岸田吟香是日本幕末的志士之一。當時有一位漁夫濱田彥藏遇暴風雨，

漂流到美國，後來回到日本。岸田吟香就向濱田彥藏學英文。後來岸

田吟香開藥房賣眼藥水，生意很好。岸田吟香就到中國的上海開分店。

岸田吟香的上海分店聚集了一些志士。其中一位是浦敬一。浦敬一認

為亞洲將來的大患是俄羅斯，因此他的抱負是讓清朝覺醒，促成中日

同盟，共同抵抗俄羅斯的侵略。但是後來浦敬一發覺清朝的改革不是

短時間可以達成。因此他決定自己先去調查俄羅斯在東方擴張的實際

情形。他成了伊犁將軍劉錦棠的幕僚。他與另外兩名同志西行，調查

俄羅斯在東方擴張的實際情形，但是後來失去消息。

當時的日本浪人有兩個面。一個面是抵抗俄羅斯，解放亞洲的夢。另

一個面是為了解放亞洲，必須讓中國強壯起來，如果中國無法改革、

強壯起來，日本就征服中國，以日本的力量，實行改革，讓中國強壯

起來。如果是走後面這條路，那麼日本就有濃厚的侵略主義了。這也

是後來歷史的實際發展情形。

日本浪人的動機雖然有值得欽佩之處，但是結果是害了亞洲各國，尤

其是中國，以及日本自己，這真是一大諷刺。

（待續）

贖罪者理州上 2015年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