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與西洋

中世紀以前，日本人的地理觀念只限於朝鮮、中國、印

度，最遠到爪哇、新加坡的南洋地方。從印度到波斯只

有模糊的觀念。

13世紀時，馬可波羅把日本介紹給西方人。他在「馬

可波羅遊記」中如此寫道：「日本到處是黃金，所以每

位日本人都擁有黃金。外國人都沒去過日本，所以

日本的黃金從來沒有被帶出日本。這就是為何日本還有

數量龐大黃金的原因。日本國王的宮殿完全由純金建

造。我們歐洲人建築物的屋頂是用鉛板鋪成，日本宮

殿的屋頂則是用純金鋪成，因此它的價值無法估計。宮

殿內各個房間的地板全部用2根手指厚的純金鋪成。此

外，客廳、窗戶也全部用黃金做成。」

這段描述顯然不是當時的日本。不過，日本古時候的確

有產黃金。日本與中國宋朝貿易的時候，就用黃金支付。

馬可波羅沒有去過日本，所以他說「日本到處是黃金」，

很可能是從中國人聽來的傳說。當然也包括他的加油添

醋。

事實上，西方在古希臘、羅馬時代就有黃金鄉與金銀島

的傳說。還傳言「日出之處有黃金島」。日本位於中國

的東邊，對當時的歐洲人而言，日本位於世界的東端，

符合「日出之處有黃金島」的傳言。

1542年，耶穌會會士弗朗西斯澤維爾（Xavier 1506-

1553）到印度果阿（Goa），然後到麻六甲市。弗朗西

斯澤維爾在麻六甲市認識一位日本人，讓他想去日本

傳教。弗朗西斯澤維爾在一封給其他耶穌會會士的信中

如此寫道：「我聽說日本遠比印度更容易接受天主教，

因為日本人是非常喜歡學習的國民。」

1549年，弗朗西斯澤維爾抵達日本鹿兒島，受到日本

民眾歡迎。弗朗西斯澤維爾晉見了鹿兒島的領主島津貴

久，島津貴久表示歡迎。弗朗西斯澤維爾在日本停留2

年多，發覺日本人相當優秀。他在一封給其他耶穌會會

士的信中如此寫道：「日本人是我遇見的所有國民中最

傑出的。」

日本江戶幕府於1633年實施鎖國政策。這個鎖國政策

一直持續到1854年，才在美國的武力威脅下終止。

為何江戶幕府要實施鎖國政策呢？因為在弗朗西斯澤維

爾等人的努力下，天主教在日本越來越興盛。可是，江

戶幕府認為天主教是邪教，破壞日本的風俗，甚至可能

推翻江戶幕府，奪取政權，所以必須禁止。而禁止天主

教進入日本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讓外國人進入日本，也

不讓日本人出國，也就是實施鎖國政策。

江戶幕府允許葡萄牙人到日本，可是1637年，

日本發生「島原之亂」。「島原之亂」具有天主教的色

彩。「島原之亂」的領袖，16歲的少年天草四郎

（1621-1638）被信徒認為是「救世主」。幕府派兵鎮

壓「島原之亂」後，認為「島原之亂」與葡萄牙人有密

切關係，1636年，幕府限制來日本的葡萄牙人必須居

住在長崎的出島，與日本人隔絕。後來進一步禁止葡萄

牙人來日本。

由於荷蘭人向幕府保證不會在日本傳教，所以幕府允許

荷蘭人到日本貿易。因此，在鎖國政策下，日本只與

中國、朝鮮、荷蘭、琉球貿易。

幕府限制來日本的荷蘭人必須居住在長崎的出島。出島

是一個人工小島，於1634年開始建造，花了13年才完

工。出島的總面積為3969坪，呈扇狀。荷蘭人每年必

須繳租金。出島與長崎之間有橋連接。橋的一方有警衛

室，限制人們進出。出島內有荷蘭商館長與館員的住屋，

還有許多倉庫與船員的宿舍，並且有花圃以及牛、豬、

羊的飼育處。被允許出入出島的日本人，只有長崎的

官員、御用商人、荷蘭語翻譯者，以及妓女。

荷蘭人在出島的生活受到嚴格的限制。沒有獲得允許，

不准到島外。不准實行天主教的儀式。不准保有天主教

的書籍。荷蘭船進港後，大砲與其他武器交給日方保管，

直到離開日本。船員死亡時，不准埋葬，必須在港外水

葬。生活受到如此嚴格的限制，難怪荷蘭人大嘆：「簡

直是國立監獄！」但是經過荷蘭人的請願，幕府於

1654年允許荷蘭人死亡時，埋葬在陸地。荷蘭人也可

以用「採藥」的名義，到長崎郊外散心，不過必須受到

日本官員的監視。

由於荷蘭人可以到日本，所以透過荷蘭人，西方的學術

就被引進日本。江戶醫生前野良澤（1723-1803）與杉

田玄白（1733-1817）就翻譯了德國醫學者「Kulmus」

所著「Anatomische Tabellen」的荷蘭文本，以「解體

新書」書名，於1774年出版。這是日本第一本解剖人

體的書，也是日本第一本西歐科學書的翻譯。杉田玄白

等人稱這個透過荷蘭的學問為「蘭學」。到了蘭學 者

大槻玄澤（1757-1827）時，「蘭學」在日本已經相當

興盛。大槻玄澤創設的蘭學 私塾叫「芝蘭堂」。「芝

蘭堂」教育出許多優秀的蘭學 者。大槻玄澤還著有

「蘭學階梯」，這是一本蘭學的入門書，在普及「蘭學」上，發揮很大的效果。

為何日本的現代化比中國還早、還順利達成？日本學者

波多野善大（1909-1998）認為中國讀書人的理想是考

上科舉，當官，獲得名譽、地位、財富。因此他們必須

花費很多時間背記四書五經，以及熟習八股文。為了準

備科舉，中國讀書人必須浪費許多青春活力。他們的眼

光只侷限在中國，對西方國家絲毫沒有興趣。

日本的武士則基於「知己知彼」的武學精神，注意國際

局勢的變化，如果知道西方文明有什麼優秀的地方，就

會吸收、引進。

中國必須等到中國讀書人真的認清自己的國家很衰弱，

遭受列強侵略的威脅，才會想要現代化。對中國而言，

這個歷史的轉折點是中日甲午戰爭。因此，中國的

現代化是從甲午戰爭之後才開始。這比日本晚了50年

左右。而這50年之間，世界的科技又有了大幅的進步。

曾經偷渡到英國留學的伊藤博文（1841-1909）與山尾

庸三（1837-1917）於1871年向日本政府建議聘請許多

外國專家、學者，到日本來幫助振興日本的工業。

1873年，伊藤博文透過一位倫敦貿易商的介紹，聘請8

位學者到日本教授工學，奠定了日本工學教育的基礎。

1872年，日本文部省（教育部）所聘請的外國人教師

的數目為24人。到了1874年，文部省所聘請的外國人

教師的數目增加到77人，只不過經過2年，就增加了3

倍多。這讓人感覺到日本政府想要現代化的熊熊企圖心。

東京大學剛成立時，所努力的目標就是引進近近代西方

學術。東京大學聘請了許多優秀的外國人教授。例如，

教導日本人達爾文演化論的美國人摩斯（Morse 1838-

1925），發明地震計的英國人尤因（Ewing 1855-

1935），地質學與採礦冶金學學者德國人瑙曼

（Naumann 1854-1927）。化學學者英國人阿特金森

（Atkinson 1850-1929）。這些都是一流的學者。摩斯

還於1877年發現大森貝塚，開拓了日本的考古學與人

類學的領域。

總之，中國與日本的現代化速度之所以一慢一快，主要

原因在於中國人不願放下身段，擺脫不了「中國是世界

中心」的觀念。日本人則虛心學習，認定西方文明這個

新老師，斷然捨棄中華文明這個舊老師之故。

（全文完）

贖罪者理州上 2015年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