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化的日本

中國化的日本 日本的歷史學者與那霸潤（1979-）寫了一本書「正在 中國化的日本」，書中充滿相當「另類」的歷史觀。部 分精彩內容如下︰ 歷史上，有時候，日本人有意識地模仿中國，而讓日 本社會中國化；也有時候，日本人無意識，不知不覺 之中，讓日本社會中國化。 全世界最先進入「近世」的是中國的宋朝。中國在宋 朝之後，一直到現在的人民共和國，社會的基本結構 幾乎都沒變。在唐朝，日本人有意識地模仿中國，可 是到了宋朝，卻不模仿，走自己的路。 根據最新研究，歐洲近代的啟蒙主義是宋朝近世儒學 的「remake」（再製、改造）。宋明理學擺脫「神」的 概念，純粹信奉人的理性，這成為西洋近世哲學家擺 脫中世紀天主教世界觀的觸媒。此外，西洋文藝復興 期的三大發明︰火藥、羅盤、印刷術，其實是中國宋 朝的發明。那麼，為什麼落後的歐洲會超越先進的中 國宋朝，發生工業革命呢？E．L．Jones在其著作「歐 洲的奇蹟」中探討這個問題。他認為無論在科技上或 思想上，中國原本領先歐洲，到了近代，歐洲只不過 暫時超越中國。現在中國的興起，只是恢復原先的狀 態。 日本的歷史學者內藤湖南（1866-1934）最先注意到宋 朝的重要。他認為宋朝的重要在於「廢除貴族制度， 實施皇帝獨裁政治」。宋朝看到唐朝因安祿山等軍閥的 造反而衰退，便設計出能夠長久持續的集權制度，也 就是皇帝獨裁政治。宋朝還全面採用科舉制度，使貴 族世襲制度完全廢除。再設計出殿試，由皇帝親自主 持殿試，使得考試及格者感受到皇帝的恩惠，而成為 皇帝的手下。皇帝透過這個制度，阻止官員間組織黨 派，削減貴族的勢力。此外，科舉制度考試及格者， 皇帝不會派他們去自己的故鄉當官，而且不會讓他們 在同一地方任官多年，幾年後就會改調他們到其他地 方任官，讓他們無法建立自己的地盤，有一天反抗皇 帝。 中國宋朝是全世界最先廢除身分制與世襲制度（除了 皇帝以外）的國家，因此社會上有充分的移動自由、 營業自由和選擇職業的自由。還有科舉制度，讓一般 平民可以進入統治階層。因此中國宋朝時，可以說已 經幾乎達成「自由」與「機會平等」。不過「自由」只 限於經濟自由，嚴格禁止政治自由，和現在的中國非 常類似。 645年，日本實施大化革新，全力模仿中國唐朝，可 是卻沒有模仿科舉制度。那是因為日本當時的「傳播 手段」還不成熟之故。要實施科舉制度，首先要讓全 國考生擁有足夠的教科書和參考書。因此必須大量印 刷這些教科書和參考書。所以必須有印刷術。日本當 時沒有這個條件，自然無法模仿科舉制度。當時全世 界只有中國宋朝擁有大量的紙和印刷術，所以只有中 國宋朝能夠實施科舉制度。 從西方人的觀點來看，蒙古人是野蠻的侵略者、文明 的破壞者。然而蒙古人正是首先建築全世界統一市 場、達成全球化的民族。忽必烈時，廢除帝國內所有 的關卡與通行稅，只要繳納3%的間接稅（比現在的 消費稅還便宜）即可。這個簡易的間接稅制度活化了 市場交易。 元朝後是明朝。為什麼中國自古以來是全世界最先進 的國家，後來卻是西方統治了世界呢？原因是出在明 朝。明朝時曾經派遣鄭和遠征海外，如果這個海外擴 張政策能夠持續下去，就不會出現後來的歐洲大航海 時代。因為中國早就成為世界經濟的支配者。 後來明朝實施「裡甲制」，廢除移動自由，將民眾綁在 地方的「戶」，也廢除就業自由，職業成為世襲，尤其 糟糕的是實施海禁政策，取締走私。中國就因此而喪 失稱霸世界的機會。歐洲便趁這個機會掘起。 蒙古以銀為世界通貨，但是因帝國太廣大，銀量不足， 只好發行稱為「交鈔」的紙鈔。結果造成經濟混亂， 以及蒙古的衰退。可是現代人卻很習慣用紙鈔，可見 蒙古的衰退不是因為太落伍，而是因為太先進！ 有人問︰「為什麼中國與朝鮮的現代化失敗，只有日 本成功？」這是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對日本而言，「現 代化」或「明治維新」只不過是「中國化」罷了。「為 什麼中國與朝鮮的現代化失敗，只有日本成功？」答 案很簡單，因為中國早已現代化了（嚴格地說，是宋 朝時現代化，朝鮮則是李朝時）。 所以到了19世紀時，中國與朝鮮不明白為什麼要「西 化」？「西化」的魅力是什麼？身分自由嗎？營業自 由嗎？若是如此，宋朝時已經達成了。換言之，由於 中國與朝鮮早已達成「中國化」，所以「西化」對他們 沒有吸引力。 「西化」的內容和「中國化」有很多部分一樣。許多 日本人不明白這點，才會問︰「為什麼中國與朝鮮的 現代化失敗，只有日本成功？」他們的結論是「因為 日本人比較優秀之故。」再延伸下去，就是武士道、 大和魂、萬世一系、富士山了。拼命找出只有日本才 有的東西。最後到達危險的民族至上主義。 中國是全世界最先廢除身分制的先進國家，為什麼野 蠻而落後的歐洲會產生法治、人權和民主制度呢？原 因是出在中世紀貴族的既得利益。中世紀貴族認為「我 們是貴族，沒有經過公正的審判，國王不得隨意對我 們處刑。」這是法治的起源。貴族又認為「我們是貴 族，不能隨意沒收我們的財產。」這是人權的起源。 貴族又認為「我們是貴族，必須送代表我們的人進入 議會，參與討論國家大事。」這是民主制度的起源。 然而，中國在宋朝時就已經沒有貴族，所以沒有發展 出法治、人權和民主制度。 （全文完） 贖罪者理州上 2014年5月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