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神道與佛教（1）

佛教是世界宗教，神道是民族宗教。民族宗教的特色是：

第一，沒有特定的教祖。

第二，必較重視祭祀、禮儀甚過於教義。

第三，政治、軍事的支配者同時是宗教的支配者。

第四，共同體的利益優先於個人的救贖。

世界宗教又稱為普遍宗教。最有名的世界宗教是基督教、

佛教、伊斯蘭教。這是三大世界宗教。世界宗教與民族

宗教相反。民族宗教以民族為基礎，世界宗教則超越

民族、國籍、性別、階級。以「個人」為救贖的對象。

民族宗教重視現實世界，世界宗教則重視超越現實世界

的另一個世界-----可稱為「天國」，也可稱為「淨

土」，或「神國」，或「涅槃」。在某個意義上，世界

宗教否定現實世界，所以其教義能夠不被現實世界的傳

統框架所束縛，所以才會成為具有普遍性的世界宗教。

民族宗教與世界宗教最根本的不同是，一個肯定現實世

界，一個否定現實世界。神道重視現世，佛教重視來世。

佛教傳到日本後，一直到明治時代，日本的傳統主義者

以「佛教是外來宗教」為理由，敵視佛教。

如果簡單定義佛教的話，那就是「佛陀的教誨」。「佛

陀」是「覺悟真理的人」，也可以說是「覺者」。

佛教是釋迦摩尼所創。為何佛教不稱為「釋迦摩尼教」

呢？因為佛陀不只釋迦摩尼一人。在釋迦摩尼之前，應

該也有「覺悟真理的人」，在釋迦摩尼之後，也可能出

現佛陀。換言之，過去出現過無數的佛陀，未來也會

出現無數的佛陀。

不，再進一步說，佛教不只是「佛陀的教誨」。為什麼？

在佛教裡，期待每一位信徒都能透過學習「佛陀的教

誨」，最後自己也成為佛陀。因此，「佛教」有兩種意

思，一種是「佛陀的教誨」，另一種是「要成為佛陀的

教誨」。

佛教並不是直接從印度傳到日本，而是經過中亞，傳到

中國、朝鮮，然後才傳到日本。經過1千多年時間，也

經過許多國家，佛教產生很大的改變。傳到日本的佛教

已經與釋迦摩尼創立的佛教大不相同。

釋迦摩尼創立的佛教視人生為苦。人生一定有老、病、

死，所以充滿「苦」。佛教就是從面對這些「苦」開始。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克服這些「苦」呢？釋迦摩尼認

為要坦然接受這些「苦」，才能夠克服。我們之所以無

法坦然接受這些「苦」，是因為執著於年輕、健康與生

命之故。所以如果我們不再執著，就能夠坦然接受這些

「苦」了。為了去除「執著」，釋迦摩尼教我們「出

家」。「出家」就是拋棄妻子、拋棄家庭、拋棄財產。

透過「拋棄」這個行為，就可以去除「執著」，並且可

以成為佛陀。

日本的佛教認為成為佛陀有兩種方法：自力的方法與

他力的方法。自力的方法也可以稱為「禪之道」。不斷

累積修行（修行的主要方法是坐禪），用自己的力量達

到開悟，成為佛陀。但是，這是困難的修行。一般人

很難達到開悟，成為佛陀。

因此後來，有人就想出更簡單的修行，也就是他力的方

法。

在西方極樂世界有阿彌陀佛。信徒只要口念「南無阿彌

陀佛」，死後就可以前往這個極樂世界。口念「南無阿

彌陀佛」稱為「念佛」，因此，這個他力的方法也稱為

「念佛之道」。

神道是日本人的宗教。外國人無法成為神道的信徒。另

一方面，只要是日本人，就是神道的信徒。日本的神社

都把當地的所有住民視為信徒。日本人即使宣布「我不

要成為神道的信徒！」也會被神社當成信徒。外國人

即使宣布「我要成為神道的信徒！」也不會被接受。例

如，所有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死的日本人，其牌位都會

放在靖國神社裡「強迫」一起祭祀，即使有遺族不願意

自己的家人的牌位放在靖國神社也不行。

神道是何時形成的呢？神道是佛教傳入日本時形成的。

在佛教傳入日本之前，神道只能算是一種習俗，日本人

沒有意識到神道是一種宗教，直到「外國的宗教」佛教

傳入日本後，日本人才意識到神道是「日本的宗教」。

「神道」這個詞彙最先出現的歷史文獻是「日本書紀」。

「日本書紀」記載：「用明天皇信佛 法、尊 神道。」

又記載：「孝德天皇尊佛教、輕神道。」

佛教傳入日本是在西元538年，朝鮮半島百濟的聖明王

派遣使節到日本，送給日本天皇一尊釋迦摩尼的金銅像

與一些佛經。這時候，大臣蘇我稻目說：「許多外國

都信仰佛教，日本也不必排斥。」另外兩位大臣物部尾

輿和中臣鎌子則說：「我國已經有固有的神，如果現

在再祭祀蕃神，恐怕會觸怒國神。」

其實，佛教的「佛」與神道的「神」完全不同。日本人

一開始就誤會佛教是祭祀神的宗教，現在仍有許多日本

人持這種錯誤的看法。

日本天皇面對贊成與反對兩種意見，就把佛像交給蘇我

稻目，要他「祭祀看看」。蘇我稻目就把自己的住家

改建成寺廟，祭祀佛像。

可是不久，日本發生傳染病，主張排斥佛教的人就說這

都是引進佛教的關係，於是蘇我稻目祭祀的佛像被丟到

河裡，寺廟也被燒毀。

584年，百濟又送來兩尊佛像，由蘇我稻目的兒子蘇我

馬子在家祭祀，但是不久，禍不單行，日本又發生傳染

病，主張排斥佛教的人又說這都是引進佛教的關係，於

是日本天皇命令燒毀佛像，並且鞭笞了三位出家的尼。

不過，這回傳染病並沒有結束，反而有些病人說，彷彿

全身被火燒以及被鞭笞的感覺。人們便認為傳染病之所

以發生，是因為燒毀佛與鞭笞尼之故。日本天皇於是又

允許蘇我馬子在家祭祀。

江戶時代，佛教獲得國教地位。明治新政府成立後，改

採排斥佛教，將神道列為國教政策，並且推動「廢佛毀

釋」運動。在政府鼓勵下，各地民眾破壞寺院，燒毀佛

像、佛經。但是如果太過鎮壓佛教，可能讓基督教在日本

容易推廣，因此不久，明治新政府就停止壓佛教。

佛教可分成小乘佛教與大乘佛教。小乘佛教是出家主義

的佛教。小乘佛教認為只有拋棄家庭、妻子而出家的人

才可能獲得救贖，在家修行的人無法獲得救贖。大乘佛

教則主張在家修行的人也可能獲得救贖。小乘佛教從

印度傳到東南亞。大乘佛教則從印度傳到中國、日本。

佛教又可分成「顯教」與「密教」。最根本的佛，可稱

為「宇宙佛」，或稱「大日如來」。「宇宙佛」沒有形

象。所以，信徒無法聽到「宇宙佛」說法，必須透過媒

介，媒介就是釋迦摩尼。因此，釋迦摩尼又被稱為「分身佛」。

換言之，釋迦摩尼是「宇宙佛」的分身。就如同基督教

的教祖是耶穌，而耶穌之上還有一位父神耶和華（上

帝），耶和華也沒有形象，信徒無法聽到耶和華說道，

必須透過媒介，媒介就是耶穌。

這種透過媒介釋迦摩尼聽到「宇宙佛」說法，稱為「顯

教」。「密教」則主張可以直接聽到「宇宙佛」說法。

譬如「宇宙佛」發射電波，信徒必須擁有接收電波的機

器。可是如果那個接收電波的機器平常沒有維護好，累

積了很多灰塵（佛教稱為『煩惱』），信徒就只能聽到

雜音，這時需要分身佛來當媒介，傳達「宇宙佛」的法。

不過，如果能夠徹底清除灰塵，換言之，用冥想讓心靈

澄清，就可去除灰塵（煩惱），而順利接收到「宇宙

佛」發射的電波。這就是「密教」。

再從另一個角度分析佛教又可分成「自力佛教」與「他

力佛教」。「自力佛教」就是以坐禪等修行方法，用自

己的努力成佛。但是這只限於有慧根的人，沒有慧根的

人很難用自己的努力成佛。

於是有人想出「他力佛教」。只要口念「南無阿彌陀

佛」，就可以死後前往極樂淨土。所以「他力佛教」又

稱為「淨土教」。

1985年，日本各宗教法人向政府機關申報的信徒人數

如下：

神道 1億1560萬人

佛教 9206萬人

基督教 169萬人

其他宗教 1444萬人

總共2億2380萬人

這個信徒總數是當時日本人口的兩倍，為什麼？原來有

些日本人腳踏兩條船，信兩種宗教。

更重要的原因是，日本各地的神社都把住區居民全部視

為自己的信徒，不管他是否已經有其他信仰。

（待續）

2016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