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的中國文明史（9）

賈寶玉與林黛玉不僅能夠自由交往，兩人之

間還非常親密，突破男女的禁制。林黛玉

雖然是出身於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卻敢隨

意碰觸賈寶玉的身體。她看見賈寶玉的臉上

沾有口紅，就彎腰用手帕擦拭。當賈寶玉

臉上流汗時，林黛玉也用手帕擦拭。另一方

面，賈寶玉對林黛玉也是毫無拘束。他進入

林黛玉的房間，搖醒熟睡中的林黛玉。或者

躺在林黛玉的身邊，與林黛玉閒聊。有一次，

賈寶玉說林黛玉有香味，就拼命在林黛玉

的身體亂嗅一通。當他發現香味來自袖子時，

他就拉起林黛玉的袖子，看看面有什麼東西。

兩人在遊戲時，賈寶玉會伸手搔癢林黛玉

的腋下與腰上。

為何「紅樓夢」會有這樣的新戀情呢？

我們必須先來看作者曹雪芹的成長背景。

曹雪芹是漢民族出身，出生於滿族領地東北。

曹家原本受寵於康熙皇帝，但是，康熙皇帝

去世後，曹家就被繼任的雍正皇帝所排斥，

曹家就開始沒落。

曹雪芹生存的時代，中國文化受到滿族文化

的強烈影響。邊境文化比較自由的男女關係，

動搖了男女交往的禁制。滿族對男女交往

並沒有嚴格的禁制，在與明朝作戰時，清朝

甚至讓女性當兵。在結婚制度上，滿族仍舊

有未開的風俗，在選擇配偶時，不在乎血緣

與輩份關係。例如，清太宗皇太極的皇后

孝莊文皇后在丈夫皇太極去世後，嫁給皇太

極的弟弟多爾袞。還有，清太祖努爾哈赤

的心腹大臣額亦都先娶努爾哈赤的妹妹，

接著娶努爾哈赤的女兒。此外，孝端皇后

與孝莊皇后雖然是淑母與姪女的關係，卻同

時嫁給清太宗皇太極。這些事在儒學的倫理

中絕對不允許。同時可以得知這些事造成

中國傳統道德制約的鬆緩。

清朝初期採取重視儒學的政策，中期以後，

發生滿族人漢民族化的現象。但是，滿族文

化也深深影響了漢民族文化。在這樣的背景

下，曹雪芹生長在滿族文化先進的家庭。他

擅長漢詩文，又不知不覺了解了邊境騎馬民

族的戀愛與結婚的風俗習慣。為了維持滿族

的生活型態，必須多多少少放棄漢民族風俗

習慣與傳統道德的嚴格規制。這種現象出現

在「紅樓夢」中，例如「紅樓夢」完全沒有

提到女性官能美的纏足。相反的，數次提到

滿族子弟必須熟習的「騎射」。

康熙皇帝時期，在中國滯留13年的利瑪竇

如此寫道：「深居在自己家中的女性，生活

非常謹慎。她們的房間在面臨街道的那一面

沒有窗戶。除了孩童之外，任何男性都不可

以進入她們的房間。她們只有在過年時才有

機會外出。而且也要坐轎子外出。丈夫的忌

妒心很重，不允許妻子跟自己的父親或哥哥

說話。只允許妻子跟自己的弟弟或年紀輕的

姪兒說話。有一個人因為媳婦做錯事，想要

鞭打她，但是又不能進入媳婦的房間，只好

叫來兒子，先數落媳婦的罪狀，然後要兒

子趴在床上，開始鞭打兒子，之後兒子再

以被鞭打的次數，鞭打自己的妻子。」

在漢民族的家庭，男女的禁制會更嚴厲。

尤其是在擁有許多寬闊房間的上流家庭更是

如此。「紅樓夢」中的榮國邸也是如此。

如果榮國邸是漢民族高官的家庭，男女的禁

制應該會很嚴厲。

賈寶玉10幾歲了還能夠與少女自由交往，

這在普通的漢民族上流家庭是無法想像的事，

唯一的解釋是曹雪芹的家庭已經滿族化了，

家庭內男女的交往並沒有太嚴格的規制。

由這個觀點來看，「紅樓夢」中的新戀情是

滿族文化的影響中誕生的。如果滿族文化沒

有南下，或許這種新戀情會較晚才出現。

（待續）

2018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