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18日 星期二


文茜的百年驛站1


文茜的百年驛站」(爾雅出版)是陳文茜


的著作,部份精彩內容如下:


外公生於1905年。二二八事件是他人生的


分水嶺之前他以生為中國人為榮之後


以生為中國人為恥之前他的生命充滿了


勇氣之後,他活在恐懼之中。


二二八事件時他才43但事件闖入了他


的生命也提早結束了他的人生。愛發議論


的他,從此不言不語呼朋引伴的他落寞


晚年連斷氣的那一刻都是孤伶一人沒有


親人相伴


外公長到15歲,開始有自己的主張,他先


依父親的指示表面上買了船票到日本進修


沒多久就從日本再搭船到上海,「投奔祖


國」修讀中文學校外公正如同一個世代的


賴和楊逵不甘屈身於日本殖民地下當二


等公民20歲的他還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他富有的鹽商爸爸,知道此事,發一份假訃


聞電報:「你爸爸死了,回家奔喪。」


外公匆匆收拾行李邊搭著船邊哭著下跪


望向台中故鄉的方向直到抵達基隆碼頭


接他的長工告知才知道這是父親製造的騙




二二八事件發生蔣介石派二十一師至台


開始屠殺外公躲避南投山區,時間長達14


年。在這14年裡他最好的朋友楊逵入獄


火燒島他最疼愛的七弟因為他的關係


擔任謝雪紅的秘書21歲時永別父母家鄉


逃到大陸終身音訊渺茫外公躲過了一時


的屠殺浩劫卻躲不過一生的自責與悲傷


我出生的時候外公幫我取了一個原名


「陳文雪」,我弟弟出生的時候外公取名


「陳文逵」,一個紀念他最敬重的女士


謝雪紅一個紀念他坐牢的好友楊逵我的




母親嫌棄「文雪」像菜市場的俗名便從翻


譯小說「小婦人」裡找了一個茜」字


可惜此字看起來雖然時髦但真正唸對的人


極少小時候老師總唸錯我的名字成了


「陳文西」,更土


阿姨們曾說晚年外公曾拿菜刀警告他的女兒


「誰嫁給外省人,不如把她剁給豬吃了。」


外公死了之後,我們家便無人從政。直到我


20歲參加黨外運動,我的二舅從美國飛回來


怒責我問我要走上外公的後路嗎


我為林義雄太太助選,一毛錢收入都沒有。


母親痛責我,我回答她:「錢不重要」結


果除夕我每吃一口肉母親就諷刺:「妳


不是說錢不不重要嗎?沒有錢,這些食物打


從哪裡來?」


第二天,母親上班,我搬家,從此斷絕母女


關係。直到母親找了我的好友徐履冰,上山


看我住在一個十坪大的小套房,母親大哭說:


「我不是趕妳走,我只恨你為何參加黨


外,妳不怕被關,像外公自己毀了你的一生


嗎?」


1986年我出國讀書,全家才鬆了一口氣。


1995年,我再回國從政,台灣已走上民主


再也沒有人需要為自己的理念付出坐牢或


失業的代價;我的家人才與我和解,然後漸


漸以我為榮。


在外公的家長大,他的人生一直是我追尋的


答案。我博士論文原主題就是研究二二八


屠殺,從二二八、南京大屠殺、左宗棠屠城


回人、納粹大屠殺、以色列殺巴勒斯坦人……


我的研究從恨開始,卻在寬恕中結束。當我


閱讀越多歷史時,我發現屠殺是一個多麼容


易不斷循環的悲劇屠殺是歷史上統治者為


統治利益創造殺人藉口的手段歷史上層出


不窮,根本無關族群。


我在外公所遺留的人生悲劇中,從此竟與他


走上不同的路。我不願步他後塵,從一個民


族主義,逃向另一個族群主義


於是,瞬間,我竟成了另一顆無法落根的種


子。


1995年施明德主張族群大和解」,民進黨


基層群情嘩然。我並非權力核心,事先不知


情,在電視台錄影時才被邱復生告知,邱復


生還問我:「施明德是不是瘋了?」我笑了


一笑,沒有回答。接著上了張雅琴主持的


晚間新聞接受專訪,我說出令民進黨群眾


難以置信的談話:「我支持大和解;這個國


家不可能永遠一群人恨著另一群人,二二八


的屠殺是蔣介石及其部隊的責任,不是外


省人的責任


我含著淚說以上的話,腦海裡想著我那孤獨


彎曲的外公身影。是的,我親愛的外公,我


相信越愛你的人,了解時代越深,也願意


寬恕這一切


外公悲傷的晚年,給了我啟示。當我覺得為


了權力或生存已經不忠自己的心時,千萬不


要逃、不要投降,該來的,讓它來;該離去


時,勇敢地離去;人生不用拖泥帶水


黃智賢主張一國兩制,因而成了過街老鼠。


但是我不但支持黃智賢有言論自由,而且也


認為一國兩制」是台灣未來的選項之一。


誰知道100年後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誰知


100年後我們的子孫的想法是怎樣


(待續)


2019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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