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光，向光明邁進（2）

迎著光，向光明邁進（2）

「你們沒有阿波羅的歌曲，沒有神廟，沒有神為了美化人生所給予人的一切。你們只是為了簡陋的溫飽。你們沒有從事科學和藝術的可能性。難道這不是有意地違背神，違背人的天性嗎？」

「我們高度評價人所具有的一切天賦。但是我們把人的一切天賦看成是為了達到同一個目標的手段。我們把整個一生都獻給這個目標，即執行上帝的意志。我們對科學和藝術的要求與對人的所有活動的要求一樣，即要實現對上帝和他人的愛。所以，我們不同意你們說我們不承認科學和藝術的意見。你們的智者發明了對人作惡的新方法︰他們改進了戰爭，也就是殺人的手段，發明了賺錢，也就是使一些人變富另一些人變窮的新方法。你們的藝術被用於建築和裝飾神廟，但你們之中最成熟的人早已不相信神，然而你們卻要別人相信神，認為這是矇騙他們使之服從自己統治的最好辦法。」

「你們在欺騙自己。你們不承認我們的保護。但如果沒有羅馬的軍隊，難道你們能安寧地生活嗎？你們不承認私有財產，但卻在享用著私有財產，你們的家人有私有財產，並且把這些私有財產送給你們。這一切都是欺騙。」

「我們不需要羅馬軍隊的保護，因為我們沒有值錢的東西需要用暴力來保護，我們的財富不需要保護，這是任何人也不能從我們那兒奪走的。我們把葡萄賣給需要它們的人不是為了賺錢，而只是為了換回生活必需品。如果有誰要從我們這兒搶走這些葡萄，我們會毫不抵抗給他。正因為如此，我們不害怕蠻族入侵，如果他們搶我們勞動的果實，我們就讓給他們。如果他們要我們為他們勞動，我們將很樂意去做。因此他們不會打死我們或折磨我們，而且那樣做也不合算。蠻族的人很快就會理解我們，並愛上我們，他們迫使我們忍受的東西比現在包圍和迫害我們的文明人使我們忍受的東西要少。我們只配被蔑視。我們會心甘情願地承受這種蔑視，因為承認自己的卑微是我們的法規之一。我們努力去執行我們導師的訓誡，不要暴力，也不要由暴力產生的私有財產。我們和你們一樣在尋找幸福，區別只在於我們對幸福的看法不一樣。你們相信幸福就在於財富和榮譽，而我們則認為幸福不在於這些。我們相信幸福不在於暴力，而在於順從，不在於財富，而在於獻出一切。按照耶穌的教導，我們的幸福就在於愛，愛是要排除暴力以及由此而產生的私有財產。」

尤里沒有接著說話，他沉默地坐了好久。

「你幸福嗎？」尤里問道。

「沒有比這更好的了。但我也常常感到困惑，意識到某種不公平。為什麼偏偏我那麼幸福？」潘菲里微笑著說。

10年過去了。尤里一直沒遇到過潘菲里。在這段時間裡，他的父親去世了，他繼承了父親的所有生意。此外他還擔任社會公職。這個能滿足他虛榮心的職務對他很有吸引力。他有了3個孩子。孩子的不斷問世使他和妻子疏遠了。她現在較少關心丈夫，她的關心集中在孩子身上。

他的妻子與一個信基督教的女奴關係密切，她對這種新的宗教越來越感興趣。

有一次，尤里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的戰車比賽時，摔斷了兩條腿和一隻手。他必須在床上躺3個月。在他療傷的這3個月裡，他審視自己的生活，他覺得他的生活處在一片黑暗之中。在療傷期間，他的妻子對他講她從女奴那兒了解到的基督徒的一切事情，這加強了他對潘菲里的想念。他對自己說︰「我已經迷途和痛苦夠了，我要拋棄一切，到他們那兒去，照他們的樣子生活。」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訴妻子，妻子很贊成。

第二天別人告訴他，有個高明的醫生想來看他，答應很快治癒他的病。尤里高興地接待了醫生。這位醫生正是尤里以前想到基督徒那兒去的時候路上遇到的陌生人。尤里對醫生講了所有的一切，他遵循醫生的勸告去體驗生活，但生活並沒有給他所期望的東西，因此他現在想去實現那個時候他講過的願望。

醫生說︰「最美好的人生應該是沒有爭吵、沒有淫蕩、沒有凶殺，要做到這些，就必須有政府。可是基督徒既不承認政府，也不承認權力和法律。」

「但是他們確信，如果人們奉行基督的法規，沒有政府、權力和法律，生活會變得更好。」

「是的，但是誰能保證人們會奉行基督的法規呢？」

尤里開始動搖。

醫生繼續說︰「照他們的學說，所有的孩子，不管是自己的孩子，還是別人的孩子，對所有的父母來說都是同樣的，這怎麼可能？母親對自己的孩子都充滿了愛，一心要保護他們。如果所有的孩子對父母都是同樣的，那麼誰去撫養和保護孩子？當孩子生病了在不停地啼哭，除了母親以外，有誰會整夜地坐在孩子身邊陪伴他？自然造就了母親生來就愛孩子，而他們卻要取消它。除了父親以外，有誰會去教導孩子？如果把這些都取消了，人類種族的延續也就被取消了。」

尤里現在覺得關於過基督徒生活的念頭全是胡思亂想。

尤里就這樣過了一年，這一年裡他一次也沒想到基督徒。年底，城裡的法庭要審判基督徒。為了禁止基督教的傳播，羅馬派了一個官員來。尤里聽到消息說要對基督徒採取措施。有一天，他要去上班時，一個穿得很破舊的中年人走近他，是潘菲里。潘菲里對他說︰「我有一件大事要求你，但是我不知道，在現在這種鎮壓基督徒的情況下，你是否願意承認我是你的朋友，是否不害怕因為與我來往而失去你的地位？」

「我什麼也不怕。」

「我不是來請求別審判和處死那3個被抓的基督徒。我只是請求允許他們公開說明自己的信仰。」

原來基督徒們並不要求赦免。他們認為證明基督的學說的正確是自己的使命。肉體的死對他們是不可避免，是現在死，還是再過50年死，對他們來說都一樣不可怕，都一樣快樂。但他們希望他們的生命要對人們有益，因此他們派潘菲里來奔忙，就是要求審判和死刑要公開進行。

「我答應你去說情，因為你總是能在我身上喚起那種特別善良的感覺。然而我必須對你承認，我認為你們的學說是瘋狂而有害的。我知道你們的迷誤根源何在，在於偏愛自己，在於精神的軟弱。這是奴隸的信仰，而不是男子漢的信仰。你們承認人的天性中有爭鬥的因素以及由此而產生的暴力，但你們又不願意參與暴力。你們自己不採用暴力，讓別人採用它，但你們卻享用著建築在暴力基礎上的社會秩序。這公平嗎？社會總是要有統治者，我們這些臣民要服從統治者。你們還否認賦稅、奴隸制度、死刑和戰爭，否認支撐著社會的一切。你們生活在一個國家裡，卻在鼓吹消滅國家。」

「你說統治者保衛了大家，免受敵人的侵害。但我們愛敵人，因此我們就沒有敵人。在基督教出現以前，世界上總是有凶殺和各式各樣的罪惡。我們不贊成人們與罪惡進行鬥爭所採用的手段。這些手段都是以暴力對付暴力，這並不能扼制罪行，只會激起更多的暴行。只有用基督徒的方法——愛，而不用多神教者的方法——復仇、懲罰、暴力，才能成功。用法律來懲罰人們，不能使人變得不想作惡而只想行善。只有與人內心的惡鬥爭，才能達這個目的。我們正是這樣做的，而你們沒有觸及到惡的根源，因為你們不知道它在哪兒。我們基督徒不羨慕別人的財富，除了日常吃穿所需的，我們手上沒有多餘的東西。一個饑餓的人在絕望中為了一塊麵包而去犯罪，如果他到我們這兒來，那麼不需要犯罪就能在我們這兒得到他所需要的東西。我們相信人只有在精神世界中才能找到真正的滿足和生活的意義。」

20年過去了，尤里的妻子已經去世。尤里的兒子長大之後過著奢侈的生活。家中充滿了惡意和仇恨。一天，尤里走進亡妻的臥室，找到了「福音書」，看到了那句話︰「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兒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

尤里心想︰「是的，他早就召喚我去了，我卻不相信他。」

然後，尤里對兒子一句話也沒講，就走出門，向基督徒們住的地方走去。

（全文完）

理州上  2012年9月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