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是什麼？（16）

中國與台灣之間，關於「抗日」，有一條

很深的鴻溝。那是國民黨與共產黨在爭奪

誰才是「抗日」的主力。共產黨說：「蔣介

石集團消極抗日，積極反共！」從史實上

來看，國民黨很明顯是「抗日」的主力。

從胡錦濤時代起，共產黨認為「國民黨與共

產黨都是抗日的主力。」

但是，即使「國民黨的抗日」與「共產黨的

抗日」能夠統合，「台灣的抗日」該如何處

理呢？日本開始統治台灣的1895年起到

1915年左右為止，台灣的漢人與原住民就展

開斷斷續續的抗爭，很多人被殺。這段歷史

毫無疑問地是「抗日」。

有這麼一段軼聞。台中霧峰林家的林獻堂

於1907年前往日本，拜訪因戊戌政變而亡命

日本的梁啟超，請中國援助在日本統治下陷

入苦境的台灣。對此，梁啟超回答道：「中

國今後30年間，無力援助台灣人。台灣

人不要輕舉妄動。」並且建議學習英國的愛

爾蘭，爭取自治。

外省人出身的馬英九經常提起包括慰安婦問

題的「抗日」記憶，想要鼓動台灣輿論，輿

論的反應總是相當冷漠。

2008年，我前往浙江省杭州參觀剛完成的連

橫紀念館。連橫是連戰的祖父，不滿日本統

治的狀況，投身於台灣自治權的擴大與回歸

祖國運動。連橫紀念館位於連橫曾經住過的

杭州家屋。紀念館中懸掛一張連戰的照片。

我看了這個連橫紀念館，覺得似乎有「中國

的抗日」與「台灣的抗日」統合的跡象。

過去有一些人生存在中、日、台的狹縫間，

既是中國人，也是日本人，也是台灣人，同

時擁有中、日、台認同感。陳逸松就是其中

之一。2015年台北市有一場紀念陳逸松傳記

出版的討論會。「陳逸松回憶錄：放膽兩岸

波濤路」（聯經出版）是採訪生前陳逸松

寫成的書。

陳逸松的一生波瀾萬丈，他於1907年出生

在宜蘭大地主家，13歲時到日本留學，考進

日本最高學府東京大學法學部，接受當時

日本流行的左翼思想，加入日本共產黨東京

大學的下部組織。陳逸松通過司法考試，在

東京開設律師事務所。

當時台灣的知識分子像陳逸松這樣，到日本

留學，參加擴大台灣自治權運動或台灣共產

黨活動的人，還有蘇新與謝雪紅。後來兩人

都因為國民黨的鎮壓而逃到中國大陸。他們

這些世代的特徵是傾向左派思想，批判日本

的統治台灣，同時認為中國是「祖國」。

陳逸松回憶錄中有一句話很有趣，陳逸松

批評比陳逸松年輕15歲的李登輝說：「那

個人不太理解日本！」現在有沒有台灣人

敢說：「李登輝不太理解日本！」

邱永漢與李登輝同一世代，一生也波瀾萬丈，

但是沒有傾向左派思想。後來，陳逸松從

台灣亡命美國時，邱永漢是陳逸松出國的身

分保證人。陳逸松、邱永漢、李登輝的共同點

是富裕家庭出身，教育水準高。

陳逸松有較濃的中國人成分，邱永漢、李登

輝有較濃的日本人成分。因為日本戰敗後，

陳逸松成為國民黨「三民主義青年團」的中

心成員，協助國民黨接收台灣。

二二八事件發生後，陳逸松加入「二二八事

件處理委員會」，並且要求政府改善政策。

然而國民黨派遣軍隊到台灣，指名通緝處理

委員會成員，陳逸松也在黑名單內，陳逸松

透過陳儀把自己的名字從黑名單刪除。

1971年，陳逸松被捲入莫名其妙的事件而被

逮捕，因為證據不足又被釋放，後來前往美

國定居。陳逸松寫信呼籲中國政府不要敵視

台灣。這封信被周恩來看到，請他去中國，

成為人民代表委員。陳逸松讓中國的刑法與

刑事訴訟法現代化。1997年，台灣的黑名單

去除了陳逸松，他終於能夠回鄉。陳逸松

94歲時，在美國住家去世。

（待續）

2018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