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名著精華全集第16冊

譚嗣同全集 譚嗣同

幸而中國之兵不強也，向使海軍如英法，陸

軍如俄德，恃以逞其殘賊，豈直君主之禍

愈不可思議。故東西各國之壓制中國，天實

使之。……

若夫日本之勝，則以善仿效西國仁義之師，

恪遵公法，與君為仇，非與民為敵，故無取

乎殺。敵軍被傷者，為紅十字會以醫之；其

被虜者，待和議成而歸之。遼東大饑，中國

不之恤，而彼反糜（耗費）巨金汎粟以賑之。

且也，摧敗中國之軍，從不窮追，追亦不過

鳴空砲懾之而已。

日本去遼東時，民皆號泣從之，其明徵也。

嗟乎！仁義之師，所以無敵於天下者，夫何

恃？恃我之不殺而已矣。

……

五倫中於人生最無弊而有益，無纖毫之苦，

有淡水之樂，其惟朋友乎！顧擇交何如耳，

所以者何？一曰「平等」；二曰「自由」；

三曰「節宣惟意」。總括其義，曰不失自

主之權而已矣。兄弟於朋友之道差近，可為

其次。餘皆為三綱所蒙蔽，如地獄矣。上觀

天文，下察地理，遠觀諸物，近取之身，

能自主者興，不能者敗。

……

佛教雖創於印度，而為婆羅門與回教所厄，

卒未得偏行，故印度之亡，佛無與焉。據

佛書，釋迦文佛嘗娶三妻，諸大菩薩亦多有

妻者，出家乃其一法耳，何嘗盡似今日之僧

流乎？英士韋廉臣著古教彙參，偏詆群教，

獨於佛則嘆曰：「佛真聖人也。」

美士阿爾格特稱之曰：「地球上最興盛之教，

無如耶者；他日耶教衰歇，足以代興者，

其佛乎？」

日本變法之易，亦因佛教隱為助力。（理州

註：身為「明治維新」的作者，我竟然不知

道佛教對明治維新也有貢獻，真是奇怪！難

道譚嗣同弄錯了？）

論學者不當驕人

地既是圓的，試問何處是中？我國處地球北，

何故自命中，而輕人為外國乎？然而此亦

不可厚非也。中者，據我所處之地而言。

我既處於此國，即不得不以此國為中，而

外此國者即為外。然則在美法英德日俄各國

之人，亦必以其國為中，非其國即為外。

是中外，亦共通之詞，不得援此以驕人也。

而我國不惟好以中國驕人，且又好以夷狄詆

人，春秋之所謂夷狄中國，初非以地言，故進

於中國則中國之，流於夷狄則夷狄之。惟

視教化文明進退何如耳。若以地言，則我湘

楚固春秋之夷狄，而今何如也？

且我國之驕，又不只此，動輒詆西人無倫常，

此大不可。夫無倫常矣，安得有國？使無倫

常而猶能至今日之治平強盛，則治國者又何

必要倫常乎？惟其萬不能少，是以西人最

講究倫常，且更精而更實；即如民主、君民

共主，豈非倫常中之大公者乎？又如西人

招民兵，有獨子留養之例，又最重居喪之禮，

豈得謂其無父子乎？西人自命為一夫一妻，

絕無置妾之事，豈非夫婦一倫之至正者乎？

何得動詆西人無倫常？況倫常者，人人當盡

之分，縱令做到極處，亦不過是份內之事，

並不算得什麼本事，何得持此驕人乎？

我國又好詆西教為邪教，尤為不恕！我詆

他的耶穌，他就可詆我的孔子，是替我孔子

得罪人，而樹敵招怨也。今耶教之盛，遍滿

地球，而我孔教，則不過幾個真讀書人能傳

之。

是以第一要去驕字。不驕方能師人之長，而

自成其學；有學而國乃可以不亡矣。

（待續）

2019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