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日本史（9）

江戶幕府第6任將軍德川家宣（1662-1712）是一位非

常平凡的執政者，平凡到讓人想不起他在執政期間做了

哪些事。他的前任將軍德川綱吉很任性，想做什麼，就

做什麼，令人印象深刻。德川家宣的後繼者，第8任將

軍德川吉宗（1684-1751）頗有學問與見識，德川家宣

夾在這兩任將軍之間，更顯得平凡無奇。不過，德川家

宣之所以顯得平凡無奇，是因為他在執政期間，沒有犯

大錯之故。對民眾而言，在位者與其個性豪爽，不如平

凡無奇，民眾比較能夠安居樂業、平安幸福。自古以來，

被稱為「英雄」的君主，人民都飽嘗辛苦；勇敢善戰的

將軍腳下，往往屍橫遍野，「一將功成萬骨枯」。所以

德川家宣平凡無奇，應該說是他的美德。德川家宣雖然

平凡無奇，他還是做了一件讓人稱道的善政。

1709年，第5任將軍德川綱吉罹患麻疹而去世。德川

家宣便廢除讓人民痛苦不堪的「生類憐憫令」。事實上，

德川綱吉在臨死前，招集柳澤吉保（1658-1714）等重

臣到床邊，對他們說：

「我下令憐憫生類，即使有些過分，各位也要在我去世

之後，遵守這條命令。」

然而德川綱吉的遺體還未下葬，德川家宣平就 對柳澤

吉保說：「前任將軍雖然在臨死前，交代不要廢除『生

類憐憫令』，但是因為犯了這條法令而成為罪人已多

達十幾萬人，為了解救天下萬民，我決定廢除『生

類憐憫令』。」1709年1月22日，德川綱吉的葬儀前

2天，江戶幕府下令廢除「生類憐憫令」。所有被飼養

的野狗全部釋放，所有因為釣魚、開設烤鰻魚店、賣鳥

而被關進監牢的人，也全部釋放，而且允許他們重操舊

業。江戶因此而釋放了1048名觸犯「生類憐憫令」的

人，各地方大名也釋放了373人。

在二次大戰前，幾乎沒有日本人聽過安藤昌益（1703-

1762）這個人。直到學者狩野亨吉（1865-1942）於

1899年發現安藤昌益的著作「自然真營道」。狩野亨

吉讀了「自然真營道」，非常驚訝。因為安藤昌益是

身分制度非常嚴密江戶時代的人，「自然真營道」的內

容卻否定一切支配階級。安藤昌益認為所有的學問與宗

教都在合理化支配階級榨取人民。安藤昌益認為最理

想的社會只有農民存在，人不侵犯人，也不被人侵犯。

狩野亨吉起初還以為「自然真營道」的作者是一個瘋子，

仔細讀下去，發現安藤昌益擁有豐富的醫學與本草學知

識。

二次大戰後，駐日加拿大外交官諾曼（Norman 1909-

1957）發表「被遺忘的思想家----安藤昌益」後，安藤

昌益就更廣為人們所知。

安藤昌益強烈批判現實社會，追求沒有身分、沒有階級

的社會。安藤昌益認為在原始時代，是絕對平等、沒有

差別的社會。每個人都自食其力，絕不會搶奪別人的東

西。

破壞這個無差別平等社會的是中國古代的聖人。他們討

厭自己勞動，便想出一套理論來搾取別人的勞動。孔子

與孟子自己都不勞動，靠著一張嘴，周遊列國。釋迦摩

尼雖然捨棄王位，出家，但是他也自己不勞動，靠著別

人的布施過活，根本就是乞丐。

自從中國古代聖人的教誨與釋迦摩尼的思想傳到日本後，

日本就紛爭不斷。連世人所尊敬的聖德太子都被膚淺的

佛經迷惑，反而是物部守屋（？-587）強烈反對佛教傳

入日本。物部守屋正是「日本第一忠臣」。

安藤昌益極力讚賞農民的生活。他認為農民「自耕自

食、無欲、無亂、不貴、不賤、不上、不下、不賢、不

愚、無私、順應天地，是大自然的赤子。」安藤昌益認

為社會若由農民組成，那就是最理想的社會。這樣的

社會，他稱為「自然世界」。安藤昌益覺得住在北海道

的蝦夷人就很接近 這樣的社會。

安藤昌益還主張男女平等，他強烈批判將軍與大名的妻

妾成群。

從16世紀到17世紀，歐洲先進各國興起重商主義。所

謂「重商主義」，就是認為貿易上必須出超（出口金額

比入口金額還多），這樣國內就會蓄積金銀，而讓國家

更繁榮、人民更富裕。這樣的經濟政策稱為「重商主

義」。日本在田沼意次（將軍德川家治時的老中，權力

極大）時代，也實施「重商主義」。而在田沼意次 時

代出現了一位強力主張「重商主義」的思想家，他就是

本多利明（1744-1821）。當時許多日本學者認為與外

國貿易對日本百害而無一利，他們認為日本氣候適當、

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根本不需要與外國貿易。本多利

明則獨排眾議，主張積極與外國貿易。本多利明也很清

楚歐洲的政治與經濟情況，甚至還了解哥白尼的天文學。

國學者平田篤胤（1776-1843）認為日本是世界各國的

祖國，天皇是天照大神的子孫，是「現人神」（現在存

在於人間的神），因此萬民都必須尊崇天皇。這種平田

國學自大而排外，卻成為幕府末年尊王攘夷運動有力的

意識形態。因此從平田篤胤開始，日本似乎註定要走上

軍國主義、對外擴張侵略之路。平田篤胤在生前，門生

就已經有553人，去世後，又增加1330人，達到近2

千人。

這個時代，除了國學，洋學也很興盛。1774年，洋學

者杉田玄白（1733-1817）翻譯完成「解體新書」，這

是一本解剖人體的書，不僅對醫學，對近代科學的發達

也做出很大的貢獻。「解體新書」中使用的翻譯詞彙，

如「神經」、「動脈」等，到現在漢字文化圈各國仍在

使用。

杉田玄白的門生大槻玄澤著有「蘭學階梯」，這是日本

第一本荷蘭語入門書，在普及洋學上貢獻很大。洋學

者本木良永介紹了「地動說」（地球繞著太陽轉）。

首先介紹牛頓學說給日本人的是洋學者志筑忠雄

（1760-1806）。

1823年，一艘荷蘭船駛入長崎港，一位28歲的德國醫

生站在甲板上看著長崎港。他就是西博德（Siebold

1796-1866）。

西博德在大學時，不但學了醫學，還學

了植物學、動物學、地理學、人種學，並且立志將來要

研究東方。大學畢業後，西博德前往日本長崎的出島擔

任荷蘭商館的醫生。一年後，西博德透過關係，讓他在

長崎郊外開設「鳴瀧塾」，一邊看診，一邊教授蘭學

（洋學）。進入「鳴瀧塾」學蘭學的有高野長英

（1804-1850）等57人。西博德給這些門生每人一個題

目，要他們蒐集資料，研究後，用荷蘭文寫論文。當時

日本學生都是接受填鴨式教育，而西博德的這種教育方

式則是讓學生主動去蒐集資料，用荷蘭文寫論文。對

學生非常有啟發性。西博德後來回憶寫道：「鳴瀧塾成

為信奉歐洲學術日本人的集合所……在這個小天地，科

學新光明向四方放射。」

1826年，西博德跟著荷蘭商館長到江戶。在江戶時，

西博德認識了負責天文、製作地圖與翻譯的高橋景保。

西博德與高橋景保秘密交換了學術資料。西博德給高橋

景保「荷蘭王國海外領土全圖」、「世界周航記」等；

高橋景保給西博德「大日本沿海輿地全圖」，這是地圖

測繪家伊能忠敬（1745-1818）實際測繪的地圖。兩人

作夢也想不到，西博德拿了高橋景保給的「大日本沿海

輿地全圖」，後來竟然惹出大禍。

1828年，西博德結束5年的任期，要回國。可是日本

官員在西博德的行李中，發現高橋景保送給他的「大日

本沿海輿地全圖」。當時幕府規定不准把日本地圖帶出

國。於是日本官員繼續到西博德的房間搜查，發現門生

送給西博德的葵紋服（葵紋是德川家的紋飾）。西博德

因此被日本官員懷疑是間諜。西博德遭受嚴格的訊問。

審判之後，西博德被驅逐出境，並且不准再來日本。高

橋景保被捕下獄，後來病死於獄中。高橋景保的12個

孩子被流放，高橋景保的50多位門生也遭到處罰。這

就是「西博德事件」。

據說，「西博德事件」的告密者是探險家間宮林藏

（1775-1844）。西博德當然厭惡告密者間宮林藏，不

過他在著作「日本」中，很有雅量地介紹了間宮海峽

（韃靼海峽）是間宮林藏發現的。

「西博德事件」對洋學者們是一大打擊，沒想到後來

還有更大的打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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