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日本史（10）

江戶的洋學者為了交換新知識而組成「尚齒會」，也稱

為「蠻社」。渡邊華山（1793-1841）是領導人，高野

長英與農政學者佐藤信淵（1769-1850）也是成員。

1837年，美國商船「馬禮遜號」帶著日本的漂流民來

日本。當時幕府因為採取鎖國政策之故，對任何靠近日

本的外國船隻一律發砲驅離。 渡邊華山便寫了「慎機

論」，高野長英也寫了「夢物語」，批評幕府發砲驅離

外國船隻政策的魯莽。渡邊華山還指出鎖國政策違反世

界大勢，反而會引來外國的侵略。「蠻社」的成員也認

為江戶灣一旦被外國封鎖，日本各地的物質就無法

運輸到江戶。

幕府不滿這些人膽敢批評幕府政策，便開始鎮壓，這就

是「蠻社之獄」。相關人士被逮捕，被判死刑或重刑。

渡邊華山知道自己難逃死刑。乾脆切腹自殺，享年49

歲。高野長英的晚年非常離奇。他被判無期徒刑。但是

由於他有醫術，時常為牢友看病診療，因此深獲牢友尊

敬，坐牢後第3年被選為「牢名主」，比一般牢友享有

多一點自由。

坐牢後第6年，1844年，監獄發生火災。當時幕府規

定監獄一旦發生火災，囚犯可以暫時獲得釋放，不過必

須在3天之內返回監牢。

高野長英也獲得釋放，但是他卻沒有在3天之內返回監

牢。因為他認為他有滿肚子 洋學學問，應該貢獻給社

會、國家，如果一輩子關在監獄裡，就太可惜了。

高野長英先回到故鄉，見了母親，交代後事。然後回到

江戶，從事翻譯蘭書工作。由於發現自己的行蹤可能外

洩，高野長英又逃到伊予宇和島，得到開明藩主伊達宗

城地庇護，他一方面教藩士蘭學，一方面翻譯荷蘭書籍。

高野長英用硝石精燒毀自己的額頭，改變容貌，而得以

逃避幕吏的追捕滿5年。還有一個高野長英得以逍遙法

外的原因。那就是日本各地有許多藩主、武士、商人、

富農、學者都暗中支援他逃亡之故。但是由於長期逃亡，

生活緊張之故，高野長英有嚴重的失眠問題，必須靠喝

酒才能入眠。但是有一天，高野長英在路上遇見昔日的

友人，那位友人竟然到官府告密，讓幕吏趕往圍捕高野

長英，高野長英知道在也無法逃亡，便用短刀刺自己的

喉嚨自殺，享年47歲。

「蠻社之獄」事件後，幕府禁止江戶市內的藥房使用荷

蘭文字，洋學者在翻譯蘭書之前，也必須獲得許可。

農政學者佐藤信淵（1769-1850）學習儒學、國學、洋

學，他也到日本全國遊歷，包括蝦夷（北海道），增廣

見聞，他同時也是一位烏托邦思想家。他的理想社會是

完全廢除諸侯割據與士農工商賤民的身分制，所有的土

地、生產與運輸手段都歸國有，商業也是國營。在這個

社會，除了君主之外，人人平等。從托兒所到大學，各

級學校齊備，任何人，只要有才能，都可以入學就讀，

而且免學費。所有的官吏都從大學畢業生中選拔。
中國與英國的鴉片戰爭發生於1840年至1842年，結果

中國慘敗。幕府首席老中水野忠邦（1794-1851）聽到

這個消息，大為震驚，在內閣會議中決定採用西洋砲

術，並且取消「驅離外國船隻令」，以及發布今後碰到

外國船隻，必須供給他們木柴、水與食物，避免與外國

產生不必要的衝突。

1842年6月，荷蘭商館告訴幕府一項秘密情報：英國

計劃在鴉片戰爭結束後，派遣艦隊到日本，要求日本開

國。幕府更加不敢大意。

鴉片戰爭時，英國在野黨議員，後來當選首相的格萊斯

頓（Gladstone 1809-1898）在國會演講道：「中國

有禁止鴉片貿易的權利，然而我國卻蹂躪中國的這種正

當權利，我們的外交部長援助這個不當的貿易。如此違

反正義、寡廉鮮恥的戰爭，前所未聞。大英帝國的國

旗Union Jack 過去站在正義這邊，與暴政為敵，為民

族的權利而戰、為公正的商業而戰，如今，卻為了保護

那醜陋的鴉片貿易而懸掛。現在當我們看到飄揚的

Union Jack時，心中再也無法激起熱血沸騰的感動了

吧！」

雖然格萊斯頓發出如此正義之聲，但是無法改變英國

想要打開中國國門，與中國貿易獲利（包括賣鴉片給中

國人）的決心。

江戶時代的思想家林子平（1738-1793）說得巧妙：

「從江戶的隅田川到英國的泰晤士河是相連接的！」

1807年美國人富爾頓發明了蒸氣輪船。從1810年代起，

英國與美國就開始採用蒸氣輪船為交通工具。不久，蒸

氣輪船還被用在製造軍艦上。富爾頓發明蒸氣輪船不到

半個世紀，就已經出現3千噸的大型蒸氣軍艦。木造軍

艦變成鐵造軍艦，船殼塗上黑色，船上備有數十門大砲，

這是近代資本主義的武力象徵。

鴉片戰爭讓全日本飽受衝擊。

佐藤信淵認為日本應該趕緊富國強兵。首先征服菲律賓，

籌措出「強兵」所需要的費用。他的構想與日本在太平

洋戰爭期樹立「大東亞共榮圈」很類似。為了對抗西方

列強的侵略，不惜侵略亞洲鄰國。

儒者齋藤竹堂於1843年的著作「鴉片始末」指出「這場戰爭誰是誰非很清楚，當然是英國不對。但是為何堂

堂仁義大國中國卻敗給不義的醜虜英國呢？那是因為中

國以中華自誇，看不起海外各國，看不見外國機械的進

步之故。」

現在日本人已經知道再也不可能持續鎖國政策了。如果

再持續鎖國政策下去，一定會重蹈中國的覆轍。荷蘭

也害怕萬一英國乘著戰勝中國的餘威，前來日本要求開

國貿易的話，必定會讓荷蘭與日本的貿易遭受侵蝕。因

此荷蘭於1844年派遣特使到日本，遞交荷蘭國王威廉

二世寫給日本幕府將軍的信，信的內容是勸日本開國。

荷蘭國王之所以會寫這封信，是因為曾經在日本開設私

塾的西博德，回國後，向荷蘭政府建議之故。

1846年，幕府回荷蘭國王的信，由長崎奉行交給荷蘭

商館長。回信的內容是說鎖國政策是「祖先歷世之法」，

不能改變。

當時最強力倡導「攘夷論」的是前水戶藩主德川齊昭

（1800-1860）。當他知道荷蘭國王勸募府開國的事之

後，呼籲幕府恢復驅逐外國船隻的法令，甚至禁止與荷

蘭、中國的貿易。

1844年，法國軍艦前往琉球那霸。法國軍艦的使命是

要與琉球簽訂通商條約，並且護送傳教士到琉球傳教。

當時的琉球表面上由中山王尚氏統治，實際上是受薩摩

藩島津氏支配。薩摩藩在琉球設有「琉球在番奉行」，

監督琉球的政治。同時，琉球自明朝以來，就接受中國

的冊封，清朝時也如此。換言之，琉球對中國行朝貢之

禮。因此，表面上琉球從屬於中國與薩摩藩。薩摩藩透

過琉球，可以和中國貿易獲利，所以也不干涉琉球對中

國行朝貢之禮。琉球政府以「國土狹窄，沒有必要貿

易」為由，拒絕與法國簽訂通商條約。

1846年，美國與墨西哥發生戰爭，美國戰勝，獲得新

墨西哥與加利佛尼亞。美國的領土因而延伸到太平洋岸。

1848年，加利佛尼亞發現金礦，引發掏金熱。從美國

東部到加利佛尼亞的話，若走海路，要繞過南美洲南端，

若走陸路，要越過洛磯山脈，兩者都曠日廢時。但是，

1852年，橫越巴拿馬地峽的鐵路開通，東部與西部的

交通方便多了。這樣一來，美國開始關心太平洋彼岸的

亞洲。美國的商船如果能夠橫越太平洋，美國與中國的

貿易就不會輸給英國了。如果這個能夠實現，從紐約經

舊金山，到上海的行程，所需要的日數，與從倫敦繞過

好望角， 到上海的行程，所需要的日數幾乎一樣。

當時蒸汽輪船的發達雖然相當快速，但是要一口氣橫越

太平洋，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時蒸汽輪船的燃料是煤炭，要橫越太平洋，最好能有

地方可以補給煤炭。首選是日本。因此對美國而言，如

何讓採取鎖國政策的日本開國，就是一個刻不容緩的問

題了。

可是日本當時的「攘夷論」卻甚囂塵上。所謂「攘夷」，

就是凡是有外國船隻與外國人靠近日本，就要趕走他們。

日本要固守鎖國政策。美國的企圖與日本的信念南轅北

轍，衝突注定爆發。

（待續）

2016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