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日本史（11）

日本的「攘夷論」在水戶藩特別明顯。水戶藩的藩士

會澤正志齋（1781-1863）、藤田幽谷（1774-1826），

以及 藤田幽谷的兒子藤田東湖（1806-1855）都熱心

倡導「攘夷論」。受這些藩士的影響，水戶藩主德川齊

昭是個強硬的攘夷論者。1839年德川齊昭向幕府將

軍提出意見書，裡面寫道：「夷狄企圖向日本宣傳邪教

（天主教），迷亂神國（日本）的人心，透過貿易，掠

奪神國的財富，讓人民疲憊，最後以軍力奪取我國。因

此對靠近神國的外國船隻，必須立刻以武力驅離。我國

現在雖然允許荷蘭到日本貿易，但是荷蘭最近與邪教國

家攜手，所以應該停止與荷蘭貿易，用輸出的銅鑄造大

砲。」

德川齊昭也把改革的矛頭指向朝廷與幕府的「大奧」

（後宮）。他認為幕府之中，「大奧」最浪費。所以

他主張「大奧」應該力行儉約，減少經費，將經費挪到

軍事費用。而且「大奧」的女性精神柔弱，將軍被這樣

的女性包圍，當然不會下決心發出攘夷命令。

水戶藩藩士高橋多一郎說：「大奧是政治上的大弊害，

我們神州的內患比外患還嚴重。明天外國船如果進入江

戶灣，聽到大砲的聲音，「大奧」的女性一定嚇得又哭

又叫。今年春天，將軍在打獵時，用弓箭射中一隻兔

子」 。結果許多「大奧」的女性流著眼淚，說：『好

殘忍！好殘忍！』」

但是，德川齊昭想要改革「大奧」的企圖，讓「大奧」

的女性很討厭德川齊昭。

當時的皇室總共擁有約4萬石的領地。「4萬石的領

地」就是每年能夠生產4萬石稻米的領地。皇室中的近

衛家最多，擁有2千8百石，許多皇室只擁有100石左

右。因此皇室地位雖高，實際的收入卻非常少。許多朝

臣不得不秘密從事副業，貼補家用。孝明天皇（1831-

1867）喜歡刀劍，有一次，他想買2把短刀，卻湊不出

錢來。孝明天皇在寫給別人的信中，還提到他常常想向

近衛家要求伊丹的美酒，覺得很惶恐。由此可見孝明天

皇的生活是多麼寒酸。天皇尚且如此，更別提收入微薄

的公卿了。

事實上，江戶時代的天皇，完全沒有政治權力。可是天

皇授予將軍「征夷大將軍」的封號，將軍才擁有實際的

政治權力。天皇有權威可以授予將軍政治權力。因此，

日本的天皇與將軍的關係，很像歐洲中世紀，羅馬教宗

與皇帝的關係。

當時的外國人如何看日本的天皇與將軍呢？外國人認為

天皇是「最崇高的教界帝」、「宗教界的世襲皇帝」、

「日本的神聖君主」，將軍則是「世俗皇帝」、「最崇

高的皇帝」。培里艦隊來日本時，美國總統寫給將軍的

信，稱呼將軍為「日本皇帝陛下」。由此可見，在西方

人眼中，日本的天皇與將軍的關係，就像馬教宗與皇帝

的關係。

天皇與將軍並存，在對內時，沒有問題。可是對外交涉

時，到底是誰代表日本呢？這時候不可以再模糊不清了。

於是，天皇的角色越來越吃重，相反的，將軍的權威

越來越低落。

幕府末年出現「尊王論」。這裡的「王」，是指天皇。

最強力主張「尊王論」的還是水戶藩。藤田幽谷說：

「將軍如果尊敬天皇，大名也會尊敬將軍，大名如果尊

敬將軍，藩士也會尊敬大名。這樣上下關係很緊密，國

內保持一致協力態勢。」藤田幽谷的兒子藤田東湖 說：

「每個人都必須對其直屬主君盡忠，不能越級，例如大

名或藩士不能直接向天皇盡忠。」

不過當時的「尊王論」並沒有具體的內容，例如，增加

天皇的收入，或讓天皇有更多發言的機會等，只是抽象

地主張必須尊敬天皇而已。

「尊王論」與「攘夷論」結合，成為「尊王攘夷論」。

「尊王攘夷論」原本不是改革現狀的思想，但是後來

由於西方壓力變強，「尊王攘夷論」就逐漸染上「反

幕」的色彩。

1853年，美國海軍司令官培里（Perry 1794-1858）率

領艦隊抵達日本時，只有四艘美國軍艦，就讓日本天翻

地覆。後來許多日本學者認為培里艦隊揭開了明治維新

史的序幕。

1853年6月3日，四艘美國軍艦出現在江戶灣入口處。

軍艦上的大砲都裝了砲彈，採取備戰狀態。四艘軍艦

都塗上黑色，砲口都朝著陸地，何時會發射砲彈不得而

知，有說不出的詭異。

浦賀奉行組與力中島三郎助為了詢問來意，前往其中一

艘旗艦，旗艦的軍官告訴他：除了奉行之外，不讓任何

人登上旗艦。中島三郎助自稱浦賀副知事，要求與他的

官職相當的人見面。好不容易對方允許中島三郎助與通

詞（翻譯者）兩人上船。兩人與一位上尉見面，詢問來

意。

不久，浦賀奉行寫報告書給幕府，內容大致如下：

「美國軍艦有兩艘是鐵做的蒸汽船，大砲有3、40

門，軍艦進退自由自在，不用艪，也不用槳，行動迅

速……簡直就是一座在水上自由移動的城堡。對方揚

言如果我們不接受國書，他們就要直接前往江戶。對

方官兵的臉都殺氣騰騰。」

培里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讓日方接受美國總統寫的國書。

幕府高層得到這個訊息，都愕然失色。

幕府知道無法用武力驅逐培里艦隊，只好答應在久里濱

接受美國國書。

6月9日，培里率領士兵、軍樂隊300人登陸，培里等

人出發時，旗艦發射13發砲彈。

培里遞交給日方的國書是美國總統菲爾莫爾（Fillmore

1800-1874）寫給日本皇帝陛下（將軍）的信。內容是

要求友好、通商，對美國船隻提供煤炭與糧食，以及保

護遭遇海難的人。

培里知道無法立刻獲得日方的回答，因此告訴日方明年

春天再來日本聽答覆，三天後就離開日本。

培里離開日本後，老中（幕府的最高官職）阿部正弘

（1819-1857）便將國書讓各大名看，然後詢問他們的

意見。接著又說，幕府的官員、各藩藩士，甚至一般民

眾，如果有好的想法，也可以提出來。幕府的這種「不

恥下問」低姿態，顯示幕府的獨裁已經崩潰。之後，每

次發生什麼事件，幕府的都會詢問大家的意見。

這叫做「處士橫議」。「處士」就是沒做官的人，「橫

議」就是毫無顧忌地評論。日本面臨美國的強大壓力之

下，讓幕府不得不造成「處士橫議」的狀態。這是幕府

垮台的第一個徵兆。

各大名與幕臣陸續提出意見。約有250位大名提出意見。

幕臣也有450人提出意見。意見的內容五花八門。有人

認為應該斷然拒絕，例如長州藩主毛利慶親、越前藩主

松平慶永。大多數人都認為有條件地答應美國的要求是

無可奈何的事。

大多數幕吏認為雖然最好不要答應，但是一旦動武，毫

無勝算，所以可以答應在一定的期間內交易。但是其中

也有認為應該交易的人。小普請勝海舟（1823-1899）

主張與美國貿易，獲利之後，充實軍備，並且製造船隻，

出海貿易。在所有的意見當中，勝海舟的意見最能夠

洞澈時勢。

最可稱為「傑作」的意見是一位江戶新吉原妓女戶老闆

藤吉提出來的。他寫道：「佯裝在捕魚的樣子，靠近美

國船，送給他們雞、木柴、水，以及外國人喜歡的漆

器，與他們建立良好關係，讓對方失去戒心，然後上

船，與對方喝酒，不久，日本人佯裝喝醉，日本人彼此

打起架來，這時外國人會來勸架，趁這個時機，發動攻

擊，放火點燃軍艦的火藥庫，並且拿切魚刀砍殺外國

人，此計勢必成功無疑。」幕府老中看了這封意見書，

只能苦笑。

1854年，7艘美國軍艦再去日本。培里來要幕府是否答

應開國的回答。幕府採取的策略是盡量拖延。剛好那時

第12任將軍德川家慶（1793-1853）去世沒多久，幕府

就以這件事為理由，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但是培里

可不會輕易被這種幼稚的伎倆所騙。經過數次交涉，

1854年，雙方簽訂「美日親善條約」。內容是：日本

開下田、箱館（函館）兩港，日方提供木柴、水、糧食

給美國船隻，允許美國船隻購買必要品，允許美國外交

官駐在下田，美國享有最惠國待遇。

就這樣，長期以來幕府堅持的「祖法」----鎖國政策徹

底崩潰了。

（待續）

2016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