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兒（30）

也先卻不糊塗，他從李實的反應中發現這個

人並不是什麼大人物，而朱祁鎮除了在這裡

浪費他的糧食外，好像也沒有其他作用。於

是他決定再派一批使臣出使大明，務必把這

個累贅丟出去。

此次他派出的使臣名叫皮勒馬尼哈馬，但

也先本人也對這次出訪不抱多大希望，因為

這已經是第6批使臣了。偏偏是這位皮勒馬

尼哈馬最終將朱祁鎮送了回來。

皮勒馬尼哈馬來到京城，才發現根本沒有人

把他當回事，草草找了個招待所安排他住下

後，就沒人管他了。別說皇帝、尚書接見，

給書中都沒見到一個。

皮勒馬尼哈馬明白這樣下去回去交不了差，

於是決定上訪。

他在無人的推薦下，自己找到辦事的衙門，

表示要找禮部尚書胡瀅。胡瀅得知此事，感

覺鬧得太不像話，便立刻去見朱祁鈺，希望

再派一個使臣出使瓦剌。

朱祁鈺的答覆是等李實回來再說。

此時，從土木堡逃回來的袁敏上書，自告奮

勇要帶衣服和生活必需品去探望朱祁鎮。

朱祁鈺表揚了他的想法，然後不再理睬。

李實回來了，告知也先想要退還人質的想法

和要求。朱祁鈺耐心聽完，慰問了李實，還是

不再理睬。

王直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堅持要求再派

使者。朱祁鈺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便隨意

指派了一個官員充當大明使臣出使。

朱祁鈺非但不理睬這些人，連給也先的禮物

也少得可憐。在朱祁鈺看來，讓也先勃然大

怒，殺死自己的哥哥或是讓哥哥活活餓死，

都是不錯的選擇。

朱祁鈺還故技重施，又給了這個使團一封國

書，當然和上次一樣，這封國書也沒提到接

朱祁鎮回來的事。

一個見面禮少得可憐的使團，一個被隨意指

派的官員，帶著一封莫名奇妙的國書，向著

瓦剌出發了。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這都是

一場鬧劇。

可是奇蹟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朱祁鈺為使團的出訪設置了他能想到的所有

障礙，不給錢，不給禮物，甚至不給一個正

當的出使名義。這些障礙中的任何一個都

可能成為此次出訪失敗的重要原因。

但要做成一件事，往往只要一個成功的因素

就足夠了。

而在這個使團中，就存在著這樣一個成功的

因素。

諷刺的是，這個成功的因素是朱祁鈺自己創

造的，因為成功的關鍵就是被他隨意指

派的官員楊善。他雖然是二品官，卻不起眼，

這也正是朱祁鈺挑選他去的原因。可惜朱祁

鈺並不知道楊善身懷絕技，他的絕技是說話。

戰國時候，張儀遊說各國，希望找個官做，

卻被打得遍體鱗傷。他的妻子心疼地對他說，

為何要去找官做，現在得到教訓了吧。

張儀卻問了她一個問題：「我的舌頭還在

嗎？」

他的妻子回答，當然還在。張儀就說：「只

要舌頭還在，還能說話，就有辦法。」

楊善就是這樣一個只要舌頭還在，還能說話，

就有辦法的人。

明代是一個注重學歷的年代，要想在朝廷中

混到一官半職，至少要考上舉人，而想做大

官，就非進士不可。如果說進士是大學畢業，

舉人是高中畢業，那麼楊善的學歷只是初中

畢業，因為他只是一個秀才。秀才根本沒有

做官的資格，楊善是怎麼混到二品大員呢？

楊善苦苦煎熬了三十多年，才升到三品。

宦途上的坎坷使他歷經磨礪，為人圓滑，

學會了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

楊善不像李實那麼天真，他很清楚隱藏在出

使背後的玄機，也明白朱祁鈺根本就不想讓

他的哥哥回來。楊善還是滿懷信心地上路了，

他決心創造奇蹟，即使什麼都沒有，他也要

把朱祁鎮帶回來。憑什麼？就憑他的那張嘴。

（待續）

2019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