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兒（32）

楊善沉著說：「這是為了成全太師的名聲啊！

國書上故意不寫，是為了讓太師自動做這件

事。您想，要是國書上寫出來，太師不就成

了奉命行事了嗎？這可是大明的一片苦心啊

！」

也先被感動了，於是他決心一定把朱祁鎮

送回去。此時，也先的部下昂克說：「你們

怎麼不帶錢來贖人呢？」

楊善看了昂克一眼，說出堪稱完美的答覆：

「我們本來想帶錢來，但這樣不就顯得太

師貪財了嗎？幸好我們特意不帶錢來，現

在才能見識到太師的仁義啊！」

然後他轉向也先，說出了這次訪問最精彩的

話：「太師不貪財物，是男子漢，必當留名

青史，萬世稱頌！」

奇蹟就這樣誕生了。沒有割讓一寸土地，

沒有付出一文錢，楊善就將朱祁鎮帶回來，

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可是楊善卻沒想到，他立下此奇功，得到的

封賞卻只是從右都御史升到左都御史。其實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帶回來當今皇帝不願意

見到的人。

就在這時，伯顏帖木兒出來阻止朱祁鎮回去。

他的理由讓人啼笑皆非：「必須保證朱祁鎮

回去後，能夠當上皇帝，才能放他走。」

伯顏帖木兒擔心朱祁鎮回去後，被自己的弟

弟朱祁鈺欺負。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正確。

送行那一天，伯顏帖木兒一直陪著朱祁鎮

來到野孤岭。野孤岭離居庸關很近。再過去

就是明朝的勢力範圍。伯顏帖木兒下馬，想

到從此天人永隔，竟不能自已，嚎啕大哭起

來，對朱祁鎮說：「今日一別，何時方能再

見。珍重！」然後他掩面上馬向瓦剌方向飛

奔而去。

朱祁鈺萬萬沒想到自己設置了如此多障礙，

楊善竟然還是把朱祁鎮帶回來。朱祁鈺很不

高興，禮部尚書胡瀅卻很高興，提出了迎接

儀式。先派錦衣衛和禮部官員到居庸關迎接，

然後在京城城外由文武百官拜迎，最後進入

內城由現任皇帝朱祁鈺親自謁見，然後將

太上皇送往住所，大功告成。

朱祁鈺聽完了這個建議，然後給出了他的方

案：「一台轎子，兩匹馬，接他回來！」

就這樣，光榮回歸的朱祁鎮坐著轎子，在

兩匹馬的迎接下，回到了京城。在這裡，沒

有百姓沿路相迎，也沒有文武百官的跪拜，

這位昔日的皇帝面對的是一片寂靜，幾分悲

涼。

朱祁鈺還是出來迎接他的哥哥，說了幾句家

常，便打發他去太上皇的寢宮---南宮。在那

裏，朱祁鈺為他的哥哥安排了一份囚犯的工

作。兄弟二人就此分道揚鑣。

朱祁鎮從迎接的禮儀和弟弟的態度，已經明

白自己不是一個受歡迎的人，而所謂的寢

宮---南宮，不過是一處十分荒涼的破房子。

但他不在乎，對於歷經千辛萬苦的他來說，

能夠回來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他帶著急促的步伐向荒涼的南宮走去，雖然

已經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但他相信還有一

個人在那裏等著他，等著他回來。

他並沒有失望，當他打開大門時，他看見了

這個人。開門的聲音驚動了裡面的這個人，

她站起身，摸索著向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她看不清來人，因為在漫長的等待歲月中，

她哭瞎了眼睛。

我答應過你，我會等你回來的。當一切浮華

散盡時，我還會在這裡等著你。

朱祁鎮釋然了，他的親信大臣拋棄了他，他

的弟弟囚禁了他，他失去了所有的榮華富貴。

但此刻，他笑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才是天下

最幸福的人。

他終於確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用金錢買

不到的東西。即使他不是皇帝，即使他失去

了所有的一切，這個人依然會在他身旁。

此情千載不逾。

（待續）

※各位可以上網找到日本男歌星尾崎紀世彥

（他69歲就因癌症去世）的「到重逢之

前」的動人歌曲。

2019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