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中國的人——李約瑟傳（4）

愛上中國的人——李約瑟傳（4）

生存在古代的中國人，包括在歐洲基督教時代之前的上古中國人、在歐洲黑暗時代的中國人，以及中古中國人，基本上已完成了所有的發明。到了16世紀歐洲進入文藝復興時期後，中國的創造熱情好似在突然間枯竭了，這股能量開始衰退，以至消失。

自那一刻起（西元1500年大致可視為該轉捩點的時間），幾乎所有現代科學的進展都轉移到了西方，成為西方的專屬領域，至今亦然。

李約瑟於1930年代末與魯桂珍討論到這個問題時，就受到了吸引。多年來該問題不斷縈繞在他腦中，以至於他後來寫道，該問題將以他為名，成為「李約瑟大哉問」。

李約瑟問道︰如果中國人在這麼長時間內都表現出科技的創造力，並自遠古時代就有這麼多的發明，為什麼現代科學不是發展於中國，而是在西方？為什麼中國沒能維持其早期的創造優勢？為什麼中國沒有出現真正的工業革命？為什麼中國沒有一早就擁抱資本主義？為什麼一個早期那麼聰明的國家會變成愛默生筆下的「笨蛋國家」？

李約瑟一直沒有得出這個問題的完整答案。「為什麼中國不再嘗試」這個問題，漢學家將爭論不休，直到長城崩塌化為沙塵為止。有人說那是因為中國從來沒有出現過商人階級。許多世紀來，學優而仕一直是讀書人的終極目標，而非進入一個追求競爭與進步的世界。少了這樣的驅動力，創意遭到萎縮，平庸成為常態。

還有其他人指出，中國這個幅員廣大的國家，長期以來都維持在一個同文同種的群體；反之，歐洲則經常充斥著相互衝撞、爭戰的人民與國家，共同經驗了數百年來的競爭野心。古代中國並沒有歐洲那種來自內部的競爭。

還有人怪罪中國持續的專制制度（不論是來自皇帝或共產黨），把實業家及發明家的意願都吸乾了。

另外還有一些人說這個問題本身就有瑕疵。與其問現代科學為什麼沒有在中國發展，還不如問為什麼科學發展於歐洲。

不過中國現在隨著富足繁榮，真正的發明創造新能力又開始在中國流行起來。如果這種情形持續下去的話，或許有人會做出結論︰「李約瑟大哉問」一開始就沒有提出必要。或許中國只不過是黯淡了3、4百年。對中國來說，那實在無足輕重，因為中國的歷史這麼長，就算其中有數百年時間較為蕭條破敗，對整體來說並不重要。學者可能會繼續為這個問題傷腦筋，但如今看來，知性的枯燥預測並不會進入中國的未來。這些學者的追求，到頭來很可能是一場空。

酒泉是中國三個最重要的衛星發射基地之一。1966年，第一個進入平流層可以裝載核子彈頭的導彈，就是從酒泉發射。2003年，酒泉居民目送頭一位中國太空人楊令偉進入太空。李約瑟可能會想在酒泉待上一段時間，就算不為其他理由，看看矗立在進城路邊巨型告示牌上以巨大、鮮紅色的中英文字寫就的標語，也是好的。

該告示牌的標語簡單明瞭︰「不急不忙，不憂不懼，我們征服世界。」

經過5千年的耐心等待、觀察及學習後，中國出頭之日終於來到。李約瑟將不會為此感到有任何意外。

★  譯後記

對多數西方人而言，李約瑟不是個家喻戶曉的名字。但對台灣的知識份子來說，李約瑟之名就響亮多了。1984年，李約瑟與魯桂珍曾有一次台灣行。真正讓李約瑟知名於世的，是他於48歲那年動筆，而於54歲那年出版第一卷的「中國之科學與文明」。到他94歲過世時，該套書已出版18冊，如今則多達24冊，分屬7大卷。

李約瑟曉得現代科學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將有關大自然的假說數學化，另一則是持續不斷的實驗驗證。

李約瑟對古代中國人的觀察記錄、實驗精神、邏輯思考與教育系統都推崇備至，認為是造成科技進步的原因。但他認為中國在專制制度下，少了相互競爭的城邦及中產階級商人的興起，也就少了進一步發展科學的動力（商人在中國曾被視為四民之末，也種下失敗之因）。

反之，15世紀以後的西歐，由於封建制度的瓦解，導致中產階級的興起。商人重利，會在測量、記錄及試驗上精益求精，科學方法也由此萌生。當然，西歐還承襲了古希臘的歐幾里德數學，發展出複雜的科學方法，這也是中國所欠缺的。

※   附錄  中國的發明與發現，以及最早提及的時間

小數點位值  西元前13世紀

鑄幣  西元前9世紀

口琴  西元前9世紀

筷子  西元前600年

皮帶驅動  西元前5世紀

鑄鐵  西元前5世紀

弩（十字弓）  西元前5世紀

可分解式橋樑  西元前4世紀

伸縮雲梯  西元前4世紀

水銀的提煉  西元前3世紀

瓷器  西元前3世紀

紙的發明  西元前300年

分辨動脈血與靜脈血  西元前2世紀

血液循環原理  西元前2世紀

醋  西元前2世紀

屍體防腐技術  西元前166年

濕度計  西元前120年

風向標  西元前120年

里程計  西元前110年

糖尿病與多糖、高脂食物的關連  西元前1世紀

防波堤  西元80年

豆腐  西元100年

負數運算  西元1世紀

算盤  西元190年

風速計  西元3世紀

圓周率的準確估算  西元3世紀

降落傘原理  西元8世紀

火藥成分配方  西元9世紀

指鈔  西元9世紀

火焰噴射器  西元919年

種痘  西元10世紀

人工養珠  西元1086年

解剖學  西元11世紀

羅盤  西元1111年

手槍  西元1128年

雨量及雪量計  西元1247年

多元方程式解  西元13世紀

沙漏鐘  西元13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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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理州上  2012年10月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