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探微（41）

（無政府主義）

克魯泡特金嚴厲批判知識份子自己不從事生產，還瞧不

起肉體勞動者。克魯泡特金主張包括科學家、詩人、

藝術家在內的所有知識份子，至少在40歲以前，每天

應該從事一定時間的肉體勞動。

無政府主義者認為人不應該成為經濟的奴隸，與其為

不斷增加的生產力犧牲時間、精力，不如過簡單樸素的

自然生活，這才是自由、幸福的人過的生活。

克魯泡特金在臨終前如此說道：「我深信未來。50

年之內，將會朝沒有國家的社會大幅邁進！」克魯泡特

金真的太樂觀了！他去世已經94年了，但是國家到現

在依然存在，而且許多國家對人民的壓迫、搾取並沒有

消失。

最後順便一提的是，中國民初的著名文學家巴金

（1904-2005）。「巴金」是筆名，他的原名為

「李堯棠」。巴金仰慕無政府主義者，因此 「巴金」

的「巴」是巴枯寧，「金」則是克魯泡特金。

（中國的科學）

近代科學於17世紀之後，在歐洲誕生。然而在那之前，

就完全沒有科學了嗎？

近代科學的起源是在古希臘。從羅馬時代到中世紀，科

學衰退了。文藝復興時，復古運動也波及科學。15世

紀時，歐洲的科學已經恢復到希臘的水準。站在這個基

礎上，哥白尼提倡「太陽中心說」，伽利略也推翻了

許多過去的謬論，指出新的方向，近代科學就這樣誕生

了。

如果將科學發達史比喻成大河，從希臘開始，直到15

世紀 之後的歐洲，是大河的本流。不過，本流之外，

還能匯集許多支流，才能構成大河。希臘的科學就匯集

了巴比倫與埃及的成果。10世紀之後，又有伊斯蘭的

科學匯入。遙遠的印度與中國也是這條大河的支流。

中國的科學主要是以技術的成果貢獻給近代歐洲。眾所

周知，造紙技術、印刷術、火藥、指南針的發明，都是

出自中國人。這些發明傳到歐洲後，發生決定性的影響。

然而中國卻沒有一條希臘那樣的科學大河。這與中國沒

有誕生近代科學有密切關係。中國科學的發達，與中國

的社會文化有密切關係。以天文學為例，中國的天文學

是科學的曆法與神秘的占星術同時存在。中國自然哲學

的根幹是陰陽說與五行說。陰陽說與五行說是從解釋

社會現象、人事現象發展出來，然後再用陰陽說與五行

說解釋自然現象。

中國人相信應該跟著自然的節奏而生活。然後，中國人

還從自然中發現了「天」。中國人把「天」放在政治

理念中心。從漢朝之後，政府就非常重視研究天的現象

的天文學。政府設立天文台。這個制度持續了2千年。

中國為什麼沒有發生近代科學？愛因斯坦在寫給友人的

信中提到：過去的中國欠缺歐幾里得幾何學與實驗的方

法，是妨礙中國無法產生近代科學的主要原因。

希臘的幾何學是承襲了巴比倫與埃及的幾何學知識而發

達。因此，希臘的幾何學並不是自己創造出來的。另一

方面，中國的文化、文明幾乎都是靠自己的才能與努力

創造出來。中國的四周除了海，就是高山與沙漠，跟其

他文明隔絕。這樣的地理環境阻礙了外來文化流入中國。

當然，這不是近代科學沒有在中國產生的唯一原因。希

臘人是相信自然界存在著法則的第一個民族。「科學的

價值」作者，法國學者龐加萊（Poincare 1854-1912）

也強調這一點。非常尊敬「天」的中國人，卻不知道

自然界存在著法則，因此就無法產生追求科學真理的動

機。

中國在西元前14世紀後半的商朝，就有青銅器與文字。

文字是甲骨文，甲骨文刻在甲骨片上，埋在地下，直到

19世紀末期才被人發現。1920年代，專家在安陽挖掘出

10萬片甲骨片，從這些甲骨片的記載，可以大略知道

商朝的歷史。同時也可以知道當時的曆法。

春秋時代初期，中國人就開始使用鐵器。歐洲直到13

世紀左右，才知道鐵器的製造技術，而中國在西元前4

世紀，就開始使用鐵器。

戰國時代時，工商業相當發達，從事工商業的人必須有

一定的數學知識。封建領主為了收取租稅，以及國家為了

實施土木工程，也必須有數學知識。在周朝，數學是六

藝之一。官員的子弟都必須學習。

秦始皇時焚書，可是並非所有的書都被燒光，漢成帝

（西元前32年-西元前7年）時，下令收集全國沒有被

燒的書籍，然後要專家校定。在數學方面，現在還存在

的是「九章算術」。「九章算術」的作者是誰，現在已

不可考了。不過，「九章算術」的序文是三國時代魏國

數學家劉徽寫的。「九章算術」的內容有種種形狀田地

的測量方法，還有多元方程式的解法，例如：由

7x+2y=11與2x+8y=9這兩個方程式解出未知數x、y。

當然，其中的x、y是理州加上去的。「九章算術」的

內容還有畢氏定理（勾股定理）的介紹。這是在直角三

角形中，兩邊平方相加之和，等於第三邊。

劉徽的一項數學大功績是發現圓周率。劉徽算出圓周率

π介於3.14乘以64/625，以及3.14乘以169/625之

間。後世因而以劉徽之名，稱圓周率為「徽率」。

日本的數學史學者三上義夫（1875-1950）說：「劉

徽是古今東西數學界的一個偉人！」三上義夫的這番讚

美應該沒有很過分。

中國最早的數學著作「周髀算經」居然算出太陽的大小

為1250里。不管這個數字正不正確，有這個想算出太

陽大小的企圖心就很令人讚佩！

（凱因斯的功過）

如果要選一位能夠代表20世紀前半的經濟學者，毫無

疑問，凱因斯（Keynes 1883-1946）應該會被選上吧！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理想主義者美國總統威爾遜於

1918年，向議會揭示「民族自決」、「無併吞」、

「排斥秘密外交」、「縮小軍備」、「廢除關稅障礙」、

「確立國際組織」等14條和平原則。接著，又向議會

明白表示「無賠償主義」。

凱因斯是理性主義者，認為如果戰勝國對德國要求的賠

償金額過高，德國的經濟一定會崩潰，並且連帶拖垮歐

洲的經濟。聰明的辦法是賠償金額應該限制在德國能夠

支付的範圍內。

英國首相喬治（George 1863-1945）個人雖然反對向德

國要求大量賠償，但是洽好國內的選舉將來臨，而英國

的選民非常憎恨德國，喬治為了贏得選舉，只好迎合輿

論的意向，也答應採取報復主義。他在選戰時的演講如

此說道：「要求德國完全賠償！」「擠出檸檬的最後一

滴檸檬汁！」結果，喬治大勝。而主張「無賠償」、

「無併吞」、「民族自決」的工黨則慘敗。

另一方面，法國的經濟當時很糟，只能期待向德國多取

得賠償費，來挽救經濟。

在這種情況下，凱因斯出席凡爾賽會議，雖然努力減少

賠償費，但是徒勞無功。在戰勝國將和平條約交給德國

之後，凱因斯就向英國財政部提出辭呈，回劍橋大學校

書。

1919年，凱因斯出版著作「凡爾賽和約的經濟後果」，

批判凡爾賽和約。凱因斯在書中強調賠償金額過高，這

根本就是報復，違反了威爾遜宣言。後來的歷史發展證

明了凱因斯的先見之明，這是他的「功」。不過，凱因

斯也有「過」。

當法西斯主義猖獗時，凱因斯對法西斯主義沒有採取

毅然對抗的態度，反而支持英國政府對納粹德國的姑息

政策。

西班牙發生內亂時，大多數歐洲的知識份子都反對佛朗

哥，支持共和政府。但是，凱因斯支持英國政府的不干

涉政策。當畢卡索畫出赫尼卡的大屠殺（Guernica）後，

凱因斯的態度仍舊沒有改變。這種對法西斯主義的姑息

態度，讓凱因斯的一生留下難以磨滅的汙點。這就是

凱因斯的「過」！

凱因斯是一個了不起的經濟學者，可是，了不起的經濟

學者在做政治判斷時，也有錯誤的時候，而且有時候錯

得很嚴重！

（待續）

贖罪者理州上 2015年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