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由而自首（9）

自由就是自由，政治學中所指的自由，

即人民的自由，就是指政府不得干涉的

自由；言論自由，包括發表色情、吸毒

之類的言論，均無條件受保護。政府所

能做的就是在這些言論超出「言論」範

疇，比如說成為脅迫、恐嚇以及犯罪

行為（如販賣毒品等）的一部分時才能

干涉，另外就是避免兒童受到某些「不

適宜」言論所汙染，亦即公開傳媒分級

制度，而即使如此，分級的標準也應該

由非政府的民間專家學者界定。

政府對於人民的任何言論洽當與否、善

良與否，都沒有權力發表意見。這裡所

說的人民包括每一個人，每一個我們討

厭的、不齒的、不良的人。所謂捍衛言

論自由，往往在針對我們不喜歡、不認

同的言論時才談得上捍衛，才有意義。

香港大學學生會長陳一諤在校內發言，

質疑媒體所形成的鎮壓版本的真實性，

並說若學生及時自行散去，鎮壓就能避

免。他的言論引起了軒然大波。同樣引

起軒然大波的是之前不久，在台灣的郭

冠英事件，都是個人言論與社會共識

激烈衝撞，兩人也都祭起「言論自由」

大旗，拒絕道歉。

陳一諤發言之前，我在台灣「蘋果日

報」著文，捍衛郭冠英的言論自由，

批判台灣政府的介入是忠誠審查，是真

理部，引起很大反彈，其中一個聲音就

是「如果有人詆毀六四，我是否捍衛這

種言論自由。」

陳一諤是否有表達「天安門並沒有發生

大屠殺」的言論自由？絕對有！我也希

望有朝一日在中國也能有這種自由。也

許你會說，今天在中國本來就可以說

「天安門並沒有發生大屠殺」，不錯，

但那並不是自由。當你只能發表某種言

論，不能去否認，不能去批判這種言論，

那這種言論的表達就不是自由。

陳一諤有堅持荒謬言論的自由，但這一

自由並不改變他的言論荒謬的事實。作

為當時學生運動的參與者，以我的自由

言論，強烈譴責他的荒謬言論，但同時

我可以在此表態誓死捍衛陳一諤的言論

自由。

有一天，我在東京街頭一家咖啡館接受

共同社訪問，剛好趕上一個日本極右派

團體開著宣傳車遊街，宣傳車放著是日

本軍歌，插著是當年日本的軍旗，貼著

的海報是反對小澤成為中國傀儡；尖閣

列島，也就是中國所說的釣魚島，屬於

日本等，都是一些極端民族主義的訴求。

車上的喇叭聲音極大，再加上站在車上

聲嘶力竭呼喊的人，和原本相對安靜的

東京街頭形成鮮明對比；我看到絕大多

數的日本人對他們都是反感的，對他們

所提出的口號是漠視的，但同時對他們
還有點害怕。

共同社記者問我的看法，我回答：這基

本上是個品味問題。日本極右派就是壞

品味的代表。你看他們聲嘶力竭的大音

量就是一種對安謐社會環境的破壞；他

們無法通過溫和的語言推廣他們滯銷的

觀點，他們不折不扣就是壞品味的代表。

而這壞品味的形成就好像一群男孩子出

於青春期的反叛而學壞了，結果過了青

春期還沒能正常回來。共同社記者聽了

我這段話大笑。

我繼續說，可是今天的日本極右派不像

30年代那樣有軍國主義政府替他們撐腰，

那時候的日本極右派就不僅僅是壞品味

了，而變成了實實在在的災難。這次

共同社記者沒再笑了，一邊點頭一邊說

一定引用我的原話。

其實，任何極端派都是一樣，今天在國

內網路上無法通過溫和的語言推廣他們

滯銷的觀點，就口出穢言，口出威脅，

對於不同意見也沒有聆聽和理性辯論

的雅量和風度的人不少，通常被稱為

「憤青」，跟日本極右派一樣，他們也

是壞品味的代表，而且不是今天開放的

日本社會的極右派的壞品味而已，而是

更像當年有軍國主義政府撐腰的極右派，

為虎作倀、狗仗人勢、狐假虎威。

其實站在強勢的一方就是一種壞品味，

更何況這個強勢的一方是貪圖私利，塗

炭人民的共產黨政府，這品味就比起

敢於挑戰執政的小澤立場的日本極右派

顯得更加不如了。

在紀念對日抗戰65周年紀念日，「人民

日報」社論指當年對日抗戰勝利，是

「共產黨領導和推動」的，這種論調是

共產黨當局昧於歷史，為統治利益不擇

手段，封鎖輿論，箝制資訊流通，對中

國人民幾十年洗腦宣傳的一貫作法。雖

然我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但習以為常

絕不等於天經地義，我們必須指出這種

說法的荒謬之處。

首先，共產黨當初既沒有抗戰的意願，

也沒有足具規模的抗戰實質參與，對於

當時形成的抗日戰爭統一戰線也是抵抗

不合作甚至公然破壞，及至新四軍主要

領導人被最高統帥部下令逮捕就是因為

公然違抗軍令，對此，共產黨當局至今

也還是諱莫如深，而不是一貫的批蔣

破壞抗日統一戰線，共產黨的態度本身

就說明問題。

常常在網路上以及民運界聽到一種聲音，

那就是不能對體制內改革抱有任何希望，

對於這種說法，需要深入分析。

首先讓我們確定體制內改革的定義。如

果體制內改革是指共產黨專制本質不變，

但在共產黨體制內進行政治改革，走越

南的路線，即所謂的黨內民主，我們是

否能夠接受呢？

應該說，我們會對此歡迎，但是，歡迎

的前提是這只是中國走向全面民主化的

第一步，最終，中國的民主化是要以貫

徹憲法之中的言論、結社自由；開放

媒體和選舉為目標。對於這樣的體制內

政治改革沒有必要反對，甚至應該把它

看作走向全面民主化過程中的一個小小

勝利，至於要不要參加這樣的政治改革，

這也毋須過多擔心，一定會有人參加，

也一定會有人堅守體制外反對派陣營，

民主運動如果因此出現不同走向，應該

看作分進合擊。

其次，如果體制內政治改革是指由共產

黨體制內的力量發動的全面民主化變革，

也就是葉爾欽現象，那就更沒有必要反

對。至於那時我們跟他們之間的關係也

會隨著局勢而變化。我相信那一定是個

既合作又競爭的局面。

完全放棄任何對體制進行內部改革的想

法，以重建一個全新的政治體制為訴求，

而這種訴求又分為非暴力革命與暴力革

命兩種。非暴力革命就是主張推動全民

性民主運動，以街頭運動，靜坐絕食，

最多到佔領媒體、癱瘓社會的方式來

推動政權更迭。這種現象不是沒有發生

過，當年東歐不少國家走的就是這樣的

路線。當然，如果這樣的情況果然在中

國發生了，我們也不該忽略政權更迭所

帶來的社會震盪是要全民來承擔的。

還有不少人主張走武裝革命的路線，這

種人通常會非常慷慨激昂，批判其他不

同立場的人軟弱、投降、機會主義。

但過去20多年來我也沒看到過任何主

張這種立場的人，做過在主張以外的成

績，也不曾拿出任何具體計畫。

溫家寶過去一個月之中五次以上提到

政治改革這個敏感話題，讓被共產黨

欺騙多年的中國自由派知識分子和民運

人士們雖然無法相信，但可以說仍然

感到興奮；畢竟，即使無法相信共產黨

有洗心革面，還政於民的大澈大悟；但

共產黨受現實壓力，謹慎思考不被歷史

潮流淘汰，至少為了緩解日趨激烈的社

會矛盾，為了本身的執政利益而開始探
討政治改革，卻並不是不可能。而從自由派和民運的角度，自上而下的政治改革，很可能是面臨阻礙最小，因而也是

付出社會代價最小；共產黨接受機會

最大，因而也是成功機會最大的政治

現代化進程。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溫家寶

最近一次提到政治改革，是在聯合國大

會，這個場合最大的意義在於這等於是

中國政府在向全世界做出政治改革的承

諾。

（待續）

2016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