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兒（3）

于謙被押往崇文門外，就在這座他曾

拚死保衛的城池前，得到他最後的結

局----斬首。于謙被殺之後，按例應

該抄家，可是當抄家的官員到于謙家

時，才發現這是一件非常容易完成的

工作。因為于謙家什麼都沒有，除了

生活必需品外，根本沒有多餘的錢。

抄家的官員萬沒想到一個從一品的

大官家竟如此窮困。他們不甘心，到

處翻箱倒櫃，希望能夠找出于謙貪汙

的證據。

不久之後，他們終於發現于謙家中有

一間房子門鎖森嚴，大為興奮，認定

這是藏匿財寶的房子，便打開門。

房子裡沒有財寶，只有兩樣東西----

蟒袍和寶劍。這是朱祈鈺為了表彰于

謙的功績，賞賜給他的。于謙奉命收

下，卻把它們鎖起來，從未拿去示人

以顯榮耀。

抄家的官員安靜地離開于謙的家，因

為他們所見的一切都明白告訴他們

于謙是個人品高尚的人。

朱祈鎮事後也十分後悔，特別是在徐

有貞陰謀敗露後，他曾責問石亨與曹

吉祥，為何要編造謊言陷害于謙？

但皇帝不能認錯。朱祈鎮便將這任務

交給他的兒子。8年後，朱見深剛剛繼位，便下了一道詔書，為于謙平

反，並召回于謙的兒子于冕，明神宗

也授予于謙諡號「忠肅」。

其實于謙並不需要皇帝的嘉許，因為

這些皇帝沒有評價于謙的資格。歷史

上有許多皇帝，但是于謙卻是獨一無

二的。

他的偉大不需要任何人肯定，也不需

要任何證明，因為他的一生就如同他

的那首詩「石灰吟」一樣，坦坦蕩蕩，

堪與日月同輝。

千錘百鍊出深山，

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渾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正是他一生的寫照。

我曾往杭州一遊，並專程去拜祭這位

英雄人物，但我到了于謙祠時，所見

之景象讓我大吃一驚。當時正值黃金

周，杭州遊人無數，可于謙祠卻遊人

寥寥，極為冷清，倒是遇到幾位外國

留學生正在向于謙像鞠躬，驚訝之

餘，上前攀談，這才得知他們是在大

學讀書時看到這段歷史，對這位英雄

十分仰慕，特意來瞻仰。

聽完他們的話，我無言以對。

神台之上，于謙依然保持從容的神

態，想來他在臨刑前也是如此吧！

明代有很多厲害的人物，我曾給這些

人物做過一個排行榜，而于謙在我看

來，應該排在第2名。雖然明代有一

些人物的豐功偉績超過于謙，但他們

的排名在于謙之後，這是因為評定的

標準有兩項：品行、才能。雖然某些

人的才能勝過于謙，但他們的品行有

缺憾。比如朱元璋的政治問題和張居

正的經濟問題。

而于謙不但才能過人，品德上也幾乎

無可挑剔。

如無例外，于謙本應排在第一。可惜

的是，在他之後，還有一位高人橫空

出世，此人不但文武兼備，智勇雙

全，而且五花八門，無一不通，三教

九流，無一不曉。對這位仁兄，英雄

的稱呼似乎已不適用了，因為在很多

人看來，有一個更適合他的稱呼----

聖賢。

朱祈鎮什麼都考慮到了，卻忘記了那

位被他趕下皇位的人----朱祈鈺！

當時朱祈鈺已經奄奄一息，所以朱祈

鎮也沒有去理會他，直接就坐上了皇

位，可是他沒有料到，這個弟弟生命

力很頑強，過了一個多月才死，這還

不打緊，更要命的是，他忘記一件極

為重要的事----廢黜朱祈鈺的皇帝

身分！

朱祈鎮當了十幾天的皇帝，才猛然想

起那個只剩半條命的弟弟仍然是皇

帝，朱祈鎮立刻用皇太后的名義宣布

廢黜朱祈鈺，但是已經太遲了。

在這十幾天裡，明朝同時有兩個皇

帝，而且這兩個皇帝都是現任皇帝。

外面坐著一位，裡面還躺著一位。

類似他們這種陰謀集團，結局總時逃

不開兩句話。一句叫「攘外必先安

內」；另一句叫「過河拆橋」。而從後

面的發展來看，「還鄉團」大致適用

第二句。

（待續）

2020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