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走中國（3）

我問大兒子：「孔子是至聖，孟子是亞

聖，你有何看法？」

「為何連聖人都搞排名？」他反問我。

「孔子生於春秋，孟子生於戰國。孟子

比孔子晚生180年，你會想到什麼？」

「相差180年，孟子思想比孔子思想先

進才合邏輯。為何孔子是至聖，孟子是

亞聖？」他又反問我。

孔子是人道主義的君本思想。孟子是人

道主義的民本思想。孔子之道一以貫之，

忠恕而已。下對上以忠，上對下以恕。

孔子思想就是制定上下關係的遊戲規則。

孟子主張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

完全打破孔子的君本思想。人家問他，

殺國王行嗎？孟子說，國王不仁愛就是

賊，傷害正義就是殘忍。殺一個殘忍的

賊是殺一個人，不是殺國王。孔子連個

祭典儀式不合禮數就大呼小叫：「我實

在是凍未條。」文言文寫成「是可忍也，

孰不可忍也！」

他笑著說：「懂了。謝謝老爸。我知

道為何要排名。再白癡的皇帝也會把孔

子當至聖，孟子當亞聖。我要是當皇

帝，當然捧孔子。孟子嘛，沒殺他全家

就不錯了。」

從東周開始，孔子就一路被皇帝封賜。

唐高祖封他「先師」，唐太宗封他「至

聖」。明朝和清朝都封「至聖先師」。

中華民國封「大成至聖先師」。孟子從

宋朝才開始被封。明朝雖然封賜他「亞

聖」，但是，「民為貴，君為輕，社稷

次之」「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

夫紂矣，未聞弒君也。」這類「動搖國

本」的，都被朱元璋查禁刪除。

「秦始皇焚書坑儒，聽過吧？」

「聽過。」大兒子說。

「秦始皇大概在孟子死後30年才出

生。坑的是孔儒還是孟儒？」我問他。

「坑孔儒幹嘛？孟儒當然是見一個殺一

個，見一堆挖個坑。」大兒子說。

「孟子主張捨生取義、殺生成仁。這就

是革命家精神。孟儒寫得當然都是禁

書。被秦朝燒的燒，殺的殺。有些孔

儒也會被株連。以前我們搞黨外運

動，只要是反對政府的，國民黨才不管

你是哪一派，全部打成是共匪的同路

人。秦始皇坑儒不分孔孟。你同意這種

推論嗎？」

「同意。你的說法比較合乎政治現

實。」大兒子說。

「為何孔子是東方的蘇格拉底？」大兒

子問。

「把孔子比成蘇格拉底是錯誤的。孔子

思想和蘇格拉底思想完全不同。孔子

講忠恕，蘇格拉底既不忠君，也不屑王

恕。他只要認錯，法庭就會寬恕他，

他卻選擇捨生取義。中國的蘇格拉底不

是孔子，而是孟子。」我說。

「香港和上海租界可以說是中國的改革

外包嗎？」大兒子問。

1842年的南京條約，主要內容是割讓

香港和開放上海等「五口通商」。香港

和上海的面貌與命運，從此完全不同於

其他中國城市。香港是「國外之國」，

上海租界是「國中之國」。居民同是中

國人，不同的統治體制和統治者造就不

同的國度。

「改革外包有什麼計價方式」我問。

「可不可以算人頭？」大兒子反問。

「改革的目的是問了改善人民的生活。

算人頭合理。開個價。」我說。

「一人一年收新台幣100萬。」他說。

「我們是清寒貧苦人家，打個折，算便

宜一點。」

「一人一年30萬，不能再便宜。」

「成交。」

大兒子拿出紙筆給我做算術。上海租界

1943年收回，前後整整100年。上海

人口100年中平均算600萬人口。香港

1997年回歸，外包154年，平均算300

萬人口。總計中國應付英國約318兆

新台幣，還不計算100年複利。清朝在

南京條約的賠款只有2100億銀元，實

在太划算。英國簡直是跳樓大拍賣「統

治智慧財產權」。

南京條約是「槍口下的協議」。中國的

觀點是「喪權辱國」。「改革外包」的

觀點根據驗收結果。上海租界回收前，

是全球第三大國際金融中心。香港回歸

前已是亞洲四小龍。根據驗收總成績，

有專業素養和道德勇氣，沒被收買的評

審委員都應該建議「優先續約」。

南京條約被認為是「中國第一個不平等

條約」。但是， 香港回歸祖國和上海

解放，也帶給許多上海人和香港人無比

的神傷與徬徨。不只當事人，中國的許

多有識之士也認為上海和香港的殖民地

經驗，讓中國獲益良多。「中國需要300

年殖民地」就是代表作，發表於1988年

12月號的香港「解放」。

中國「還沒有走出農業文明。順著農

業社會的慣性在走。」「300年殖民地才

可能讓中國有真正的歷史性變革。」

「香港100年殖民地變成今天這樣，中

國那麼大，當然需要300年殖民地，才

會變成香港這樣。300年夠不夠？我還

有懷疑。」

這個「賣國主義」的作家，還引用馬克

思的話：「工人無祖國。」他自認沒有

所謂「愛國或叛國」。他承認自己是

「挖祖墳」的「不孝子孫」，且「以此

為榮」。他就是2010年的諾貝爾和平

獎得主劉曉波。

「有子萬事足是真的嗎？」大兒子問。

「足你個頭。嬰兒夜哭，睡眠不足，活

蹦亂跳，體力不足，青春叛逆，耐心不

足，出國留學，現金不足，萬一婆媳失

和，恐怕我會智能不足。有子萬事不

足比較誠實。」

「辛苦你了。」他說。

2010年，全球網路搜尋巨人「谷歌」

撤出中國。「不是谷歌退出中國，而

是中國退出世界。」中國網民讚美「谷

歌」撤出中國是「道德回歸」。一些

一一不捨的中國網民到「谷歌」北京總

部前致意獻花，祝福「谷歌，好走。」

被強制驅離，罪名是「非法獻花」。夠

好笑吧。

「谷歌」當年進入中國，打著「推動中

國信息自由」的旗幟。最後還是屈服於

中國的高壓統治，過濾中國不想讓網民

知道的信息。成全商業利益，犧牲「不

作惡」的基本原則。

「谷歌」終於發現技術團隊中被安插特

務。技術機密和客戶資料被特工竊取，

電子帳戶受駭客攻擊，信譽遭受打擊。

中國要扶植百分之百聽話的國有網路產

業，「谷歌」如果不知難而退，萬一被

植入病毒，損害客戶軟硬體，就有打不

完的官司，只好認裁出局。

「你怎麼看中國和美國的軍事力量？」

「韓戰打3年，美軍死4萬。越戰打16

年，美軍死6萬。波斯灣戰爭至今20

年，美軍和國際聯軍總共陣亡不到7千

人。為什麼？韓戰美國死4萬子弟，難

向美國人交代。越戰就進化以轟炸為

主。越戰拖太久，激起美國人反戰。美

國軍事就進化成速戰速決，一動手就要

讓對手馬上癱瘓。美國的戰略思維已

經和解放軍處於不同的世紀水平。美

國在二次世界大戰時，軍事力量就遠

在中國之上。60年來不斷進化。所

以，中國和美國的軍事力量相差10萬8

千里。1995年，第一次台海危機，美

國『尼米茲級』航空母艦群進入台灣海

峽，美國啟動『電子戰機』，癱瘓中

國沿海軍事通信和電子設施。不發一槍

一砲，解放軍就知道沒得比。」

台灣只要能保持中國折半的經濟成長率，

中國的人均GDP要趕上台灣，還需要

100年。台灣從日據開始選舉，至今約

4分之3世紀，中國要在25年之內民主

選舉，還看不出跡象。台灣的政治文明

也領先中國100年。

（全文完）

※以上就是台灣作家吳祥輝「陪你走中

國」（遠流出版社）的部份精彩內容，

想要閱讀全書的人，請到圖書館借。

2016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