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之國到地上之國（1）

當蠻族入侵羅馬時，許多異教徒便說：「羅馬之所以會

遭到蠻族的入侵，是因為拋棄羅馬傳統的眾神，信仰天

主教而得到的懲罰。」

但是，奧古斯丁（Augustinus 354-430）在著作「神之

國」中，排斥異教的信仰。奧古斯丁認為「神之國」與

「地上之國」對立。在「神之國」，人們愛神，在「地

上之國，人們愛自己。在「神之國」，人們謙虛，在

「地上之國，人們傲慢。自從有人類以來，這種對立就

一直持續。人類的歷史就是「神之國」與「地上之國」

爭鬥的歷史。但是最後「神之國」將獲得勝利。人們

在「神之國」將過著幸福、和平的生活。

奧古斯丁去世後，經過約1千年，到了14、15世紀時，

不但最後的審判沒有來臨，地上也沒有出現「神之國」

的跡象。人們開始懷疑有沒有「神之國」。這時候，

文藝復興（Renaissance）發生了。文藝復興的語源是

拉丁文的「再生」。文藝復興時期的特徵是都市興起、

商人階級抬頭、貨幣經濟復活。這些都是人類自己努力

而達成的，不是神造成的。

文藝復興約開始於但丁（1265-1321）寫出世界文學傑

作「神曲」時。文藝復興結束的時期，則約在瓦薩里

（1511-1574）於1550年寫出「美術家傳」時。

因此，從但丁「神曲」到瓦薩里「美術家傳」之間的3

個世紀是義大利文藝復興的時代。

如果說古希臘、羅馬的文化在中世紀時，完全湮滅，那

就是很大的誤解。只不過古希臘、羅馬的文化在中世紀

時，是用來幫助神學。直到文藝復興時，古希臘、羅馬

的文化才由神學的領域回到人的領域。談文藝復興時，

最先讓人想到的是義大利，而義大利中最先讓人想到的

城市是佛羅倫斯。而談到佛羅倫斯時，最先讓人想到的

是美第奇家族（Medici）。美第奇家族原本是藥商。到

了喬瓦尼（Giovanni 1360-1429）時，開始從事銀行業。

喬瓦尼貸款給教宗、各地教會、德意志諸侯。

喬瓦尼去世後，長子科西莫（Cosimo 1389-1464）繼承。

科西莫奠定了美第奇家族的繁榮基礎。不久，科西莫成

了佛羅倫斯事實上的獨裁者。科西莫統治佛羅倫斯30

年，讓佛羅倫斯突飛猛進。佛羅倫斯的市民讚美科西莫

為「祖國之父」。科西莫保護獎勵文化不遺餘力。

1453年，東羅馬帝國被奧斯曼土耳其滅亡，許多東羅

馬帝國的學者逃到義大利。科西莫熱誠接待他們。尤其

援助東羅馬帝國的柏拉圖學者「Plethon」（1355-

1450），於1440年在佛羅倫斯設立「柏拉圖學院」。

科西莫在復興古希臘、羅馬的學術上，居功厥偉。

科西莫也毫不吝惜金錢，援助人文主義者。在佛羅倫斯

人文主義者尼科利（1364-1437）的建議下，科西莫

購買了古羅馬自然科學家老普林尼（Plinius 23-79）

的高級寫本。可以說在佛羅倫斯活動的藝術家，沒有一

位沒有受到科西莫的援助。

科西莫的繼承者皮耶羅（Piero 1419-1469）體弱多病

又無能，他只活了50歲。皮耶羅去世時，美第奇家族

的對手見好機會來到，便於1478年雇請職業兇手謀殺

皮耶羅的兩個兒子，洛倫佐（Lorenzo 1449-1492）與

他的弟弟朱利亞諾。朱利亞諾身中19刀死亡。沉著、

剛勇的 洛倫佐逃過一劫。佛羅倫斯的市民聚集在洛倫

佐住家門口，看到洛倫佐安然無恙，響起歡呼聲。

洛倫佐的權勢超越了祖父科西莫。佛羅倫斯的共和政現

在只是名目而已。洛倫佐利用政治結婚，與教宗結成親家

關係，讓自己的次男喬凡尼（Giovanni 1475-1521）成

為樞機主教（後來的教宗利奧10世）。之後，美第奇

家族出身的教宗就不只1、2個。沒有人比洛倫佐更能

代表文藝復興了。他努力保護學藝，讓佛羅倫斯成為文

藝復興文化的首都。他一輩子奢侈，買寶石花錢如流水。

佛羅倫斯的歷史學家圭哈迪尼（Cuiccardini 1483-

1540）如此寫道：「自從羅馬帝國滅亡之後，就沒有

像科西莫與他的孫子洛倫佐那樣擁有權勢的市民。」

洛倫佐的生活非常奢侈浪費，而且對他的銀行業放置不

管，因此洛倫佐晚年時，美第奇家族就瀕臨破產。洛倫

佐去世後，美第奇家族的銀行業就瓦解了。而美第奇家

族的衰敗也導致佛羅倫斯的衰微。文藝復興的中心就由

佛羅倫斯轉移到羅馬了。洛倫佐之後，繼承者是皮耶羅

二世（1471-1503）。但是皮耶羅二世是個不肖子。後

來，佛羅倫斯市民就驅逐了皮耶羅二世，恢復共和政治。

可是不久，多明尼加修士薩佛納羅拉（Savonarola

1452-1498）就掌握了佛羅倫斯的政權。薩佛納羅拉不

只在佛羅倫斯實施神政政治，想要提升市民的道德水準，

還指責羅馬教會不夠道德。薩佛納羅拉的改革狂熱在

1497年實施「燒毀虛榮」時，達到最高峰。佛羅倫斯

市民家中所有的奢侈品都必須拿到佛羅倫斯的廣場燒毀。

許多文藝復興的珍貴美術品就這樣化成灰燼。

但是這樣嚴厲的政治當然會引起市民的不滿。被薩佛納

羅拉指責的教宗亞歷山大六世（在位1492-1503）宣布

薩佛納羅拉為異端，剝奪薩佛納羅拉的教籍。孤立無援的

薩佛納羅拉最後被教宗逮捕，審判之後，在「燒毀虛榮」

同一個廣場，被處焚刑。這天是1498年5月23日。

薩佛納羅拉事件在瀰漫異教風潮的文藝復興盛期，或許可

說是一個奇蹟，然而，薩佛納羅拉一開始之所以能夠在

佛羅倫斯掌權，是因為當時法國出兵要侵略佛羅倫

斯，佛羅倫斯的市民急病亂投醫，才讓薩佛納羅拉能夠

掌握政權。也有可能是佛羅倫斯的市民過了太久奢糜的

生活，對薩佛納羅拉的說教感到新鮮之故。

當薩佛納羅拉 被處焚刑時，有一位男子在廣場旁一棟

房子的窗戶邊觀看。男子喃喃自語道：「政治不是宗

教！」

這位男子就是馬基維里（1469-1527）。馬基維里在

1513年出版的「君主論」中如此寫道：「一切有武裝

的先知都獲得勝利，沒有武裝的先知都失敗。」

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之都佛羅倫斯，在1966年11月的

一場豪雨，因河水氾濫，「花之都」一夕之間變成了

「泥漿之都」，文化財遭受嚴重破壞，真是令人惋惜。

在中世紀，人們的經濟觀認為生活能夠維持祖先代代傳

下來的方式就應該滿足了，如要獲得這種水準以上的物

質生活，就是罪惡。教會禁止信徒收利息，因為不應該

「錢生錢」。所以中世紀不可能產生追求無限利潤的資

本主義。

但是到了文藝復興時期，以往被壓抑的營利心，獲得釋

放。在中世紀，擁有土地，就是擁有權勢。到了文藝復

興時期，擁有貨幣，才是擁有權勢。

當然，營利心是人類的天性，自古以來就有，問題是賺

錢的方法。賺錢是否經過理性的計算？

德國經濟史學家桑巴特（Sombart 1863-1941）為「企

業」定義為「許多人在共同的意志下，為了永遠工作而努

力。」

義大利的商人擁有理性計算的腦筋。所以，義大利在

14、15世紀時，才會產生銀行業與複式簿記。

文藝復興時期，在復興古希臘、羅馬文藝上，跑第一棒

的是佩脫拉克（Petrarca 1304-1374）。佩脫拉克在

「給後世人的書簡」中如此寫道：「我埋首於研究古代。

因為我不喜歡現代。我但願生在其他時代。為了忘記現

代，我將心思放在其他時代。」

「人文主義」（humanism）這句話的語源拉丁文的意思

是「人的價值」或「人的尊嚴」。這種想法發祥於希臘。

希臘文化的特色就是一個字「人」。古羅馬也繼承了這

種想。古羅馬的學者西塞羅（Cicero 西元前106-西元

前43）認為要完成人性，就必須學習希臘的古典知識。

希臘、羅馬時代的文藝對義大利人而言，有特殊的意義，

因為古羅馬人是義大利人的祖先。對義大利人而言，羅

馬時代的文藝不是已經死亡的東西，而是活在他們的日

常生活中，義大利人對古羅馬懷有特別的感情。或許這

是文藝復興在義大利發生的原因之一吧！

佩脫拉克在教宗與貴族的援助下，前往尼德蘭

（Nederland）與法國旅行。他探訪各地的修道院與教

會的圖書館，搜尋希臘、羅馬時代的寫本。他找到了

西塞羅與塔西陀（Tacitus 55-115）的論文。

（待續）

贖罪者理州上 2015年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