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16日 星期二

幾位俄羅斯思想家(1)

幾位俄羅斯思想家(1)
當俄羅斯接觸到比它先進的西歐文明時,俄羅斯思想家的情緒相當複雜。一方面,他們覺得在物質文明上,俄羅斯落後西歐太多,必須趕緊向西歐學習,引進西歐文明才行。另一方面,有些自尊心較強的俄羅斯思想家則認為在精神文明(尤其是宗教)上,其實俄羅斯不但沒有落後西歐,反而優於西歐。所以在這個領域,俄羅斯不但不是學生,反而應該扮演「老師」的角色。這篇讀書報告就是介紹幾位俄羅斯思想家,看看他們複雜的情緒。
18世紀,俄羅斯對西歐文化非常狂熱,俄羅斯的精神可說成為西歐的「俘虜」。當時俄羅斯政府派遣到西歐的留學生,因為過慣西歐的生活,幾乎沒有人想回俄羅斯。俄羅斯文學家封畢琴(1745-1792)在其小說「旅長」中如此寫道:「我的身體出生於俄羅斯,但是我的精神則出生於法蘭斯王國。」俄羅斯作家博特金(1812-1869)在他的一封信上如此寫道:「對俄羅斯人而言,歐洲所有的東西都具有神秘的魔力。」俄羅斯著名小說家陀斯妥也夫斯基(1821-1881)也曾經說過:「我們俄羅斯人有兩個祖國,俄羅斯和西歐!」
但是同樣在18世紀,俄羅斯對西歐文化出現另一種態度。封畢琴在另外的信中如此寫道:「法國人的神是錢。他們的貪婪慾充斥在所有的階層。連哲學家也不例外。法國人輕視教育。……法國人雖然擁有自由,可是他們其實是活在奴隸狀態中。」封畢琴在另外的信中如此寫道:「我待在法國時期,所發現的『善』比想像中還少。所發現的『惡』比想像中還多。」封畢琴又如此寫道:「一位不幸的人被處死刑。當死刑執行者很順利地吊死犯人時,觀眾們像對喜劇的演員鼓掌喝采一樣,對死刑執行者鼓掌喝采。一個最富同情心與人類愛的國民,居然會如此野蠻,真是難以想像。」這是俄羅斯人對西歐最初的幻滅。
法國大革命也帶給俄羅斯人很大的衝擊。俄羅斯人本來深深認同西歐的歷史樂觀主義以及對啟蒙與進步的信仰,現在由於法國大革命之故,這樣的認同產生動搖。
俄羅斯作家果戈里(1809-1852)和陀斯妥也夫斯基一樣,也認為自己有兩個祖國。不過他的西歐不是當時的西歐,而是德國浪漫主義下的精神世界。他還沒出國就厭惡當時的歐洲。當他到了義大利時,果戈里覺得好像回到「故鄉」。他在信中如此寫道:「你不能看歐洲,你要住在歐洲。」他又如此寫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想住在中歐。」他對德國人評價很低,如此寫道:「德國人很自私,我沒見過這麼醜惡的種族!」他又如此寫道:「我覺得德國人很像蝨子!」
果戈里相信希臘正教才是純粹的基督教,並且希臘正教有完全的自由,可以將自己的能力發揮到極限,而天主教則將人類與基督耶穌隔離。
果戈里認為歐洲的宗教很荒廢,他呼籲歐洲人「懺悔」。不過,果戈里一直是「西化派」。雖然他和許多俄羅斯思想家一樣,相信俄羅斯擁有「特別的使命」。
1840年代開始,出現「西化派」與「斯拉夫派」的鬥爭。這兩派其實在18世紀就已經形成。「斯拉夫派」認為俄羅斯有其獨特性。而這獨特性就在希臘正教之中。這個宗教性觀點正是「斯拉夫派」與「西化派」分道揚鑣的關鍵點。「斯拉夫派」認為西歐的悲劇根源在於精神的內部細分化與精神分裂。「斯拉夫派」反對個人主義,因為個人主義會演變成基督新教或浪漫主義。同時,「斯拉夫派」也反對天主教壓抑個人,剝奪個人自由。「斯拉夫派」與果戈里一樣,在希臘正教中找到俄羅斯的獨特性。「斯拉夫派」的裘切夫(1803-1873)如此寫道:「革命是人類自我的神格化,革命是人與神、教會的分離。人放任自我自由在本質上與基督教對立。革命是基督耶穌的敵人!革命的精神是反基督耶穌的精神!」
格魯茲恩(1812-1870)受法國文化影響很大,尤其是聖西門(1760-1825)。格魯茲恩與果戈里與「斯拉夫派」是同時代的人,可是他的精神結構與他們截然不同。格魯茲恩崇拜德國唯心論哲學家舍林(1775-1854)。他熱愛祖國,同時也熱愛自由的搖籃——西歐。為了呼吸在沙皇尼古拉一世之下呼吸不到的自由空氣,35歲的格魯茲恩前往西歐。
不過格魯茲恩對歐洲的印象很差,他抵達巴黎後寫的第一封中,如此寫道:「法國現在已經完全被低俗、骯髒的小資產階級所掩蓋。」1848年,當他目睹勞工為了爭權益在巴黎街頭被權力者屠殺時,他從「西化派」漸漸轉變成「反西化派」。同時,格魯茲恩過去的理想——對人類進步的信仰,也完全幻滅。他的世界觀染上濃厚的悲觀色彩。這時解救他的是對俄羅斯未來的信仰。1857年,他如此寫道:「歷史正在敲俄羅斯的門,我可以用全身全靈感覺到。」
格魯茲恩認為俄羅斯不應該重走西歐的路,俄羅斯應該走自己的路。他寫道:「歐洲將骯髒的泥土路改成整齊的鋪裝道路,然後又改成鐵路。我們現在只有骯髒的泥土路,但是我們是否要先改成鋪裝道路,然後再改成鐵路呢?」
克里米亞戰爭(1854-1856)讓俄羅斯人看清楚與西歐相比,俄羅斯在科技上與社會上何等落後。1855年,「斯拉夫派」發行「俄羅斯的談話」雜誌時,它的綱領上寫著:「任何一位有教養的俄羅斯人都明白,在自己智慧成長的過程中,吸收了多少西歐文明。但是所有的俄羅斯人也都明白,缺乏宗教的西歐文明,必須經由俄羅斯精神的批判而後引進,才對俄羅斯有益。」
(待續)
理州上 2011年8月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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