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兒（4）

解決外敵，即刻內鬥，也算是華夏文

明的傳統之一。很快「還鄉團」的成

員便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內鬥。

說來有點滑稽，內鬥的起因並非分贓

不均，而是性格不合。因為徐有貞是

一個有理想、沒道德、有文化、沒紀

律的複合型人才，雖然他心黑手狠，

但還是想做事的，是有追求的。

可是石亨與曹吉祥除了有野心和貪

欲外，什麼也沒有。如果壞人也分

層次的話，徐有貞就是一位有品味的

壞人，而石亨與曹吉祥就是壞人中的

渣滓。夫妻間性格不合可以離婚，而

政治家之間性格不合最終只有一個

結局----你死我活。

於是，壞人之間的鬥爭就此開始。

徐有貞與石亨、曹吉祥的矛盾從「奪

門之變」不久後就開始。功成名就之

後，徐有貞才發現石亨、曹吉祥的素

質實在太低。徐有貞入閣之後，每日

忙於工作，畢竟他是一個有理想的

人。可是石亨、曹吉祥卻截然不同，

他們發達之後，只熱中一件事----貪

汙受賄。不但如此，他們還不斷在朝

廷中安插自己的人，混亂朝綱。比如

石亨先後打過多次報告給朱祈鎮，要

求封賞奪門有功人員，前後竟多達4

千人！估計他連那天在他家廚房做

飯的老媽子也算了進去。

曹吉祥也不甘人後，他的養子、姪

子，乃至於七姑八婆之類的八竿子打

不著的親戚也都封了官。

徐有貞覺得自己雖然是個陰謀家，但

是那二位仁兄充其量只能算是兩個

混混，如果繼續跟他們混下去，實在

太丟人。打定了主意，徐有貞開始與

石亨、曹吉祥保持距離，見了面也不

打招呼。

石亨、曹吉祥終於發現徐有貞想和自

己決裂。

決裂就決裂吧！怕你不成？

1457年，「還鄉團」第一次內鬥正式

開幕。

這天，徐有貞、曹吉祥等人正在朝廷

議事，朱祈鎮突然拿出一份奏摺，當

眾宣讀，內容是：石亨、曹吉祥等人

貪汙受賄，專橫霸道，欺上瞞下，排

除異己，應予懲戒。

朱祈鎮微笑著對徐有貞說：「御史敢

於直言，是國家的福分啊！」

這封奏摺的作者是督察院御史楊瑄，

是個小人物。而根據厚黑政治學第一

定律，小人物敢彈劾大領導，排除個

人精神失常的因素，唯一的結論就是

有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就是徐有貞。

徐有貞洋洋得意地走出大殿。他有充分的理由得意，做為內閣首輔，他能

夠調動文官集團的所有資源去對抗

他的敵人，他有無數的打手，在他看

來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

可是他錯了。因為他的對手是明代歷

史上唯一可與文官集團對抗的死敵

----宦官集團。

為了解決徐有貞，曹吉祥整日苦思，

終於發現了徐有貞的破綻，並由此想

了一個絕妙主意。

有一天，曹吉祥進宮見朱祈鎮，君臣

二人聊天，突然曹吉祥話題一轉，說

起了宮內某一件事，朱祈鎮臉色大

變。因為朱祈鎮很清楚，這件事他只

告訴過一個人----徐有貞。

於是他急切打斷曹吉祥，問他怎麼知

道。

「是徐有貞告訴我的。」

然後曹吉祥帶著疑問的表情，又加了

一句：「皇上還不清楚嗎？外面的人

全都知道了！」

這句話也同時宣布了徐有貞的結

局：他徹底完了。

背叛和洩密是皇帝絕對無法容忍的。

自此之後，朱祈鎮逐漸遠離徐有貞，

不再將他當作自己的親信。

徐有貞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想

來想去，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了皇

帝。

這個詭計的秘密在於，徐有貞進宮見

朱祈鎮時，交談的確實只有他們兩

人，但聽見的卻還有一位太監。

這些太監受曹吉祥的指使，將每次談

話的內容告訴他，然後曹吉祥會在不

經意間說出這些只有天地你我方知

的事情，將徐有貞塑造成一個口無遮

攔的奸臣。

曹吉祥十分得意，從此更加飛揚跋

扈。但曹吉祥想不到的是，他並不是這次勝利的唯一得意者，還有一個人

正在暗地裡慶祝自己的勝利。

（待續）

2020年好日   贖罪者理州上